“哼！”

对瑰月这解释，牛妈妈还是气恼的。旋即，她又眉开眼笑，兴致很好地摸了一把瑰月玉白的脸颊。

“要我说啊，世人就该多生姑娘，少生小子！”

这？对牛妈妈飞来一笔的感慨，李瑰月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嗔了瑰月一眼，牛妈妈得意洋洋地解释：“生了姑娘，姑娘跟你说‘娘有困难咱们一起担’。哼，若是生了小子，他啥都不告诉你，大不了，拽拽地跟你说‘我一个人能处理了，不用你担心’！”

扁着嘴，拍着手，牛妈妈要笑不笑地说：“你看看，生个小子，遇上事儿，他啥都不告诉你，是不是能把父母急死？”

这都哪跟哪啊？李瑰月暗窘。

“当年，月宫里的陈皇后产下了嫡子，为了不让后宫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这个孩子‘被夭折’了。但是，陈皇后又不能倒，所以，她的嫡子就变成了嫡女，也就是我的姐姐！”

呵呵，原来为皇为君的人，都是这样思考问题的吗？李瑰月苦笑，那她那个夭折的孩子也不是独一份了。做了君王的人，大约已经不能用寻常人的思路去思考问题了！

“月宫里，原本多是选的文氏女为后。这是当初开国时，开国越帝与文家先祖的约定。但是，到了承光朝，因为文氏没有适龄的女儿，无缘后位。到了昌平帝在位，干脆就不选文家女为后，据说，这是范家在背后使力的缘故！”

秀眉微蹙，李瑰月不解地问：“不是说文家同范家本是一家吗？为什么范家要这样拖文家的后腿，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呵呵，还不止这事儿呢！昌平帝改立陈氏女为后，抱民间女冒充皇后嫡女，还有杀死徐定坤，都是在范氏人暗中怂恿下做的。你看看，你说说，范家这是什么路数？”

无语地撇撇嘴，李瑰月道：“我只能说，唯恐天下不乱，越乱越好，就是范氏的追求！”

牛妈妈抱臂沉思着，对瑰月的话不置可否，良久后，她沉吟不决地问：“你说的不错，范家的目的似乎就是搅乱天下。但——人做事，总有个所求，范家搅乱天下，想求什么呢？若说是搅乱天下，取姬越而代之，很多事完全不必这样做的。说句不好听，扶持文皇后的子嗣为帝，不是更快更便捷？”

这一点，也是李瑰月不得其解的。

“陷害徐定坤的那一夜，不止徐定坤受害，我的姐姐也受害了。她被人下了极其烈性的春药，本来是要将她同徐定坤送一堆一起处理的。结果，姐姐被姬构所救，徐定坤虽然靠高深的功力和坚强的毅力隐忍着，没有侵犯任何宫人，最后，他还是被冠上那样的污名被处决……”

关于这一节，瑰月倒是听竹风提到过。为了救姬青城，姬构与其有了夫妻之实，这虽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他绝对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姬青城春风一度。一来，他觉得对不住姬青城，二来，他二人当时还担着兄妹的名声呢。尽管姬构或许知道些内幕，这个妹妹并不是亲生，但姬青城并不知晓啊。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姬青城受到了伦理道德的谴责，痛不欲生。姬构慑于昌平帝之威，又不敢言明。大约就在这时候，范家的人接触了姬青城。他们告知了姬青城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青城腹中的孩子就不是悖论之子，这对于姬青城来说自然是又惊又喜的救赎。她自然而然地也升起了对腹中孩子的喜欢和怜惜。范家人趁着这个时候，拿她腹中的孩子，拿她母亲、兄长、妹妹的安危来威胁她，必须去做某些事。他们要姬青城做的事，很可能就是必须嫁给萧天佑。

“昌平帝要她嫁，范家也要她嫁，她……不得不嫁。那时候，姬构也没有能力保护她……她嫁给并不爱的萧天佑的时候，内心该是多么的痛苦！这还罢了，最后她还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说，谁能有她亏，顶着污名嫁给萧天佑，最后还不得善终。我们兄妹三人，没有一个得了个好的，我的母亲也年纪轻轻地就抑郁而死，你说，这都是谁造成的？就是范家的那个大家长啊！”

反手握住牛妈妈的手，瑰月轻抚着那双算不上细腻的手，满心怜惜。

“那个……范家的大家长，您见过了吗？”

“切！”牛妈妈撇嘴，对自己的族长毫无敬意：“没有人见过他！反正就是谁都得听他的！”

西隆关内的将军府中，墨玄同竹风的谈话也没有结束。

“你真不打算让李瑰月他们去镐京？”竹风问。

墨玄沉吟片刻，还是坚定地摇头。

“我也很矛盾，但是让她去镐京就安全了吗？文氏会放过她吗？况且，她绝对是不会舍下萧碧玉的，萧碧玉现在的情形，哪里经得起千里跋涉？”

无奈叹息，竹风抱怨：“她跟你一样，顾虑太多。成大事者，这样……多情，并不是好事吧？”

墨玄转过头，看着竹风，神色无比的凝重。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此生再不能负她。这世间能人何甚多，能做贤君贤王的人比比皆是，不独就我一人。所以，若是做的大事跟她的利益相悖，我必然选她，这是先前说好的。怎么，莫非你们还有异议不成？如此，我马上离开，这天下，谁爱要谁要！”

好个意气风发、情深义重的少年郎！

“别呀！您也不能一言不合就急眼啊，容不得人说句不同的话不成？！”竹风急忙摆手，安抚隐露不悦之色的墨玄。

“你也知道，西隆苦寒，过不了两个月，这里就开始转冷，就是血气方刚的大汉都会冻得受不了，两个江南来的姑娘，怎么受得了？尤其萧碧玉还要生孩子坐月子。这些事你考虑过吗？”

这个问题，墨玄自然是考虑过，然而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有将李瑰月放在身边他才能最放心。他现在又实在离不开西隆关，虽然他方才说责任与道义不及李瑰月重要，但若是能兼顾的时候，他还是想给西北边地一个朗朗乾坤的。

“竹风，镐京里不止有文氏。文氏背后，还有更加可怕的敌人在伺机而动，你说，我如何敢将她再置于险地！”

英眉隽秀的少年眉眼间也满是纠结，但竹风则更在意他话里的意思。

“文家背后还有人？”

默了默，墨玄决定告诉竹风部分事实。

“文家必须听命于河间府的一个家族——范家。先王偶然之下，获得了这个家族的一些信息，你以为文家就足够歹毒且野心勃勃，其实他们的本家，那个河间的范家，才是隐藏的巨兽，时时想着将这个世界吞噬殆尽！”

“有……有这么厉害的……存在？”

竹风结巴起来，旋即他就自己知道了答案，少爷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说有那一定就有！

“文家是他们的本姓。百多年前，暴露人前的文丞相带着家人定居镐京。那些没有暴露的族人则改换姓氏，隐居在河间府。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这个家族往各大家族和势力里渗透他们自己人，以达到他们家族的一些目的。我的母亲……其实也是这个家族的人。她从襁褓之时，就被抱入皇宫，成为被安排到大约皇室里的一颗棋子。而在这片土地之上，到处都有这样的棋子，在执行着河间府范家那位大家长的隐秘意志。”

“啊！”

竹风张口结舌，关于少爷的身世，其实一直是备受众人关注又不敢去主动触及的话题。这是君王的逆龄，一个不好，就会浮尸百里的。今天，算是少爷第一次主动谈及自己的身世吧！

原本，对于少爷的身世，他们“四杰”还是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认知的，那就是少爷的确是悖伦的孩子。但是，少爷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们却可以选择效忠于谁。管他个鸟的身世，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不平需要去打破，有太多的正义需要去伸张，谁有闲工夫去关注那些狗屁的身世。他们只知道，追随他们认为最英明的主子，做世间最飞扬洒脱的少年！不负此生，不负天下，不负少主！是当初他们决定追随少爷时的誓言。

“这么说，青城公主她……”

“不错，我娘是范家派往皇室的棋子。她的一生从未自主过，何其悲哀，何其不幸！以我父皇的能耐，也无可奈何，范家之能，你该知道了？所以，在没有我陪伴的情况之下，我不能放她去镐京。”

“好吧！”竹风嗫嚅道：“那……您可要做好思想准备，接下来，说不定会有很多的麻烦事情。你知道，我指的不仅仅是恶劣的天气！”

拍拍竹风的肩膀，墨玄心事重重地说：“我知道，也许……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还有消失不见的萧天佑和金铃夫人崔明柔，躲在暗处，也不知道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这些困难，我都有数。”

竹风点头，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还忽视了一个人啊？”

疑惑不解地看着竹风，墨玄静待他的下文。

“南帝萧长空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个皇后，他一直没有公开皇后的死讯，约莫还是想要迎回她吧。虽然她一直以李宝儿的身份在这边行走，但保不准，有哪个人认出了她，将消息传回江南，毕竟，他们还是夫妻关系。若是南边真的开口讨要，您又有什么立场留着人不放呢？”

是啊，若是萧长空真的直接来讨要妻子，他该如何呢？难道还真的将月儿拱手送回去？！

不，这绝对不行！

少爷的意思表现地很清楚了，他是再也不会对李姑娘放手了吧！可是，南边原本就打着为牺牲子弟报仇的大旗对北边开战，若是再加上一个夺妻之恨，北边就更不占理，必然举步维艰啊。

“所以你要告诉石中础，守好长江。另外，传令我们的人，加大力度寻找萧天佑和金铃夫人。若是找到他们，我们的困局也就解了！此时若是让萧长空突破防线，西隆就是腹背受敌的局面，到时候，的确会举步维艰。”

“嗯，我明白。石大人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倒是不需要我们着意提醒。南边可用之将，不过百里恭一人而已。你不用太过忧心！”

“不，不可轻敌！陈为选说，这人将萧家私军藏了十数年，而不被世人发觉，必有大才。而且，他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没有弱点。这个人不得不防！”

墨玄背负着双手，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暗想：也许，贺三娘传回来的信息可以一用。只是，这个信息怎么用，还需好好斟酌一番。

关于这个百里恭，墨玄还有些自己的想法。徐定坤被陷害，据说这个百里恭功不可没。徐定坤的结局，是范家属意的。那么，百里恭这人背叛徐家军，是不是也有范家人的推波助澜呢？

捏紧了拳头，墨玄心浮气躁起来。原本，他答应露西女王，要去清理被污染的蓝血人。可他一直琐事缠身，不得成行。如今，这极有可能就是蓝血人后裔的范家，正一步步向他逼近，似乎并不用他特地去找寻他们了。

“说起江南，陈为选那个小子说现在也没他什么事儿了，他想来西隆。还有……若兰姑娘，也想来西隆！”

墨玄挑眉勾唇，冷笑。

熟悉他的竹风知道，这代表他已经很不悦了。

“谁说他留在江南没有用的？若是他运作得好，可以为萧长空添不少麻烦。南边有了麻烦，自然就对北边更有利。总之，现在朝廷双线作战，形势不容乐观，让他安心潜下来，必有大用！”

竹风点头称是，旋即又问：“那……若兰姑娘……”

很快，竹风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陈老尚书的意思。先前，您能顺利出来，陈老尚书居功至伟。眼下，他又不嫌辛苦地派出唯一的女儿来助阵。若是拒绝……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