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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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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坤仪

李瑰月还是回到了章台宫,而且是她自己主动去信萧长空请求回去的。

翌日,后周皇帝亲自来接皇后返回章台宫,当时周帝的脸色是喜忧参半、异样深凝的。

凤仪宫宫门大开后,李瑰月没来得及干别的,就是在凤仪宫里召见了后宫所有的妃嫔。

向来不和的贤德二妃,难得在皇后的花厅里对接了一次眼神,没有从前的剑拔弩张,反而都释放出一种隐秘的结盟信号。

李瑰月这个如同她们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女人,为什么没有死在外面呢?!

崔贞儿挑挑秀眉,眸中疑问多于嘲弄:你也就这样了,平日里功夫都用在我的身上,你们家不是有遍及天下的商铺吗?你们家不是富可敌国吗?你们不是能使得动很多的牛鬼蛇神吗?你就说说,你怎么还让这个强敌回来了?!

沈蓉扁扁嘴,眼里遗憾多过恼怒:谁知道这个女人怎么运气那么好!不是老天庇佑她,就是有人护着她,每次差点儿,我就能得手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别光说我了,你们家不是也底蕴深厚吗?那百年积攒的毒花毒草,听说连神仙都能毒死,为什么就拿她无可奈何呢?!

二妃的眼里再是千言万语,这节骨眼上,也只能强装笑脸,齐齐跪下。

“恭贺皇后娘娘凤体大安,祝娘娘千秋荣华!”

整个宫里,只有沈蓉同崔贞儿心里清楚,皇后不是病了,近半年来更不是在凤仪宫养病,而是远走天涯,去了西北边地。她们更知道,皇后在那边,守过城,杀过敌,更与姬越的四皇子姬无恨互生情意,甚至准备嫁给他。

然而此时,崔、沈二人只能捏着鼻子率众妃匍匐于皇后脚下,恭贺她大病初愈,因为,这是皇帝的意思。

当初,在承恩侯府,皇帝以为皇后为解救她二人而丧命,愧悔难抑、惭痛交加,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甚至连北伐大事也不怎么过问了。直到有一日,皇帝收到线报,说皇后未死,皇帝才才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再后来,皇后就被接回了大周。

看着下面乌泱泱一屋子的人,李瑰月扯嘴笑了笑,原来萧长空既爱身段玲珑的丰满女子,也爱风鬟雾鬓、弱柳扶风的病娇美人。打眼一看,这些人自沈蓉和崔贞儿以下,就以这样两种风格分成了两个阵营。嗯,不得不说,简单明了,真的是壁垒分明。

只是,那个躲在后面的红衣女子,却怎么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呢?

她身段窈窕却不丰满,又没有娇弱之态,反而在眉宇间多出几分英气,这就是章台宫里的异类,这是红樱!

没想到,再见之时,她们之间是这样的情形。

李瑰月的眼神,只从红樱身上一瞥而过,并不多做停留,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淳美人希冀又羞怯的眼神在皇后淡漠一瞥之后,如同热炭被冷水浇熄,一时寂灭,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皇子同二皇子也被奶妈抱来,给嫡母请安。

虽然这是礼数,崔贞儿同沈蓉的心里却同时涌起不甘。

她们俩都想成为皇帝的正妻,就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朝别人的女人行礼,叫别人母亲,而今,这似乎就是不能改变了事实了。

鲜红的指甲抠进肉里,沈蓉暗暗咬牙:莫非天意,我终究要屈居她之下?!

“哎呀,大皇子也不过比二皇子大了一两个月,怎么个头就大了许多?贤妃啊,养孩子,你还是要多同德妃请教,你看,她这孩子就养得很好!”

崔贞儿同沈蓉有多不对付,李瑰月当然知道,她就要她二人继续斗下去,而不是矛头一致对向她李瑰月。所以,该拱的火还是要拱的。

果然,沈蓉同崔贞儿四目相接,又一片火花。

到底沈蓉了解瑰月多一些,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笑得谦和。

“大皇子就是壮实点。我也不求他什么旁的,只求他康健。将来,等娘娘的嫡子生下来,他且不说能不能帮储君的忙,只求不拖后腿就好了!”

啧啧啧,沈蓉这话,真是太有水平了!她在提醒崔贞儿,不要恨错了人,她们的孩子都是庶子,只有皇后生的孩子才是嫡子,才能是储君。这祸水东引的段数,瑰月叹服。

果然,崔贞儿看两人的目光如同粹了冰,阴寒起来。她的孩子,既不占嫡,也不占长,从目前来看,储君之位,无论如何也不能是她儿子的了。除非……

眼珠一转,崔贞儿的脸上满是笑容,仿佛三春的杏花般柔美。

“娘娘在凤仪宫养病多日,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同去荣寿宫老太后处请安如何?”

崔贞儿眼神晦暗地扇动了一下,本来,若是太后肯管事,这后宫皇后不在的时候,哪里轮得到德妃理事,但太后她……

既然太后不能管事,老太后总可以管事吧?她就不信了,老太后能容忍一个离宫多日,准备嫁给敌国皇子的女人,在章台宫里称王称霸。

众美人暗中交换眼色,贤妃也是隔山打牛的高手啊!老太后的刻板、严厉,她们可是都领教过的,再说了,最近荣寿宫明谕后宫,太后娘娘诚心礼佛,谁也不见。贤妃此时提议去荣寿宫请安,一准儿不安好心。她不是要让皇后难堪,就是想让德妃难过!偏这个刚大好的皇后,是不是人病糊涂了,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一起去荣寿宫请安了!很多美人在心里翻白眼,能进后宫的,都不是傻子,她们躲又躲不过,只有讪讪跟在皇后及贤德二妃后面往荣寿宫而去。

荣寿宫小佛堂

谢老太后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手则规律地拨弄着佛珠。

秦嬷嬷看着外面盘坐的人,直摇头叹息。

“老太后,您看看,王爷都坐了几天了,水米未进,这样下去,他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谢老太后只略顿了顿,却不说话。

“哎呀,老太后,您倒是拿个章程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秦嬷嬷急了,王爷是她一手带大的,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再说了,老太后跟自己儿子弄得这样僵,叫皇帝该怎么想呢?老太后可以待在佛堂里不出去,可她不行啊,皇帝身边的贾大监可是逮着她,愁眉苦脸地求她居中劝和一下呢!

想到此,秦嬷嬷心里更是煎熬。她不想让皇帝不高兴,她也知道王爷未死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可王爷这一幅要同老太后死磕的态势,哪里是她能劝得了的啊!

“你以为,他这样不吃不喝地坐在外面,想要干什么?”谢老太后还是停止了诵经,直直看向相伴多年的老仆。

“这……奴婢还真的不知道?”

淡淡瞥了眼自己的贴身嬷嬷,谢老太后忽然很想倾诉一下自己内心的苦闷。但是,话到嘴边,她却哑声了。很多事,她就没有让秦小翠知道,若是想跟小翠倾诉一下,还得从多年前的事说起。想想她都累,不说也罢!

“禀报老太后,皇后娘娘率众妃,前来给您请安!”小宫女轻手轻脚、低眉顺眼地进来禀报。

“皇后……她不是……

老太后拧着眉。近日,她被这个逆子堵着,也顾不了后宫的许多事,这么说,那个李氏又回来了?!

“小翠,是谁让那个李氏回来的,居然还敢自称皇后?”

老太后的声音冷而紧,吓得秦嬷嬷脖子缩了一下。

“嗯……听说……是陛下亲自派人接回来的……。”

老太后拨弄佛珠的手猛地一停,秦嬷嬷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糊涂!李氏既然流亡在外,早就没有了名节,他还把她接回来干什么?”

“这……”

秦嬷嬷更不敢接话了!一头是皇帝,一头是自己的主子,她哪个也不敢得罪啊。当初,皇帝一直不肯相信皇后死在大火之中,仅仅对外宣称皇后在凤仪宫养病,这不明摆着对皇后用情很深啊!后来,有人递消息说皇后未死,并告知的皇后的方位,皇帝竟高兴得像个孩子!低垂着头的秦嬷嬷暗中扁嘴,皇后那样明朗又善良的人儿,皇帝终于知道爱重了,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去,让皇后去前面的春晖阁里等候,我随后就到。”

老太后沉声吩咐小宫女,再抬眼看外面对外事外物无动于衷的儿子,不由一叹。

“小翠,你吩咐外面的死士,好好守着这里,任何人不准进佛堂,包括——他!”

秦嬷嬷随着老太后的眼神看到外面的人,只有躬身低头答应的份儿。

春晖阁里,衣香鬓影、争奇斗艳。

谢老太后进去的时候,就被一阵香风熏得皱起了眉。

“孙媳带后宫众妃,请皇祖母安,恭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李瑰月提着帕子,率先微微蹲身行礼。

这行的什么礼,亏她还是李家的女儿!

还有她那个肚子是怎么回事?!

谢老太后的眼里一片嫌恶。

久久没有听到“平身”二字,瑰月就扶着绿蕉的手,施施然起身,还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眼里一片笑意。

“皇祖母,月儿病了多日,今日大好,就领着后宫众美人来给您请安呢!看到祖母这样康健,呵呵呵,月儿心里——好高兴!”

任谁都听得出来,皇后说“好高兴”的时候,那个腔调况味悠长,恐怕不是什么真心话!

高居首位,谢老太后冷漠地睨着这个变化很大的女子,跟从前初到萧家时的恭敬谨慎完全不同,近半年的时间里,她脸上褪去了谦恭,多了淡然练达,当然,还有一丝淡淡的沧桑。

“李氏,身为大周的皇后,你说说,这半年来,你都做了什么?还有你们李家,从北伐之战中抽离,就是钱粮也出得不尽心尽力。身为后族,这如何成为天下楷模,百姓典范?”

立时,春晖阁里静默无声,众人低头缩肩,认真数着玉石地面上有几条横缝,又有几条纵缝。

“呵呵,老太后,原本,您说的,我该听着。但您的说法,我实在不敢苟同,高低也想为自己分说一二!我是在凤仪宫中养病,这是陛下恩准的。恰巧,我又身怀有孕,上一个……不明不白地没了,这一个么……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为萧家后裔计,我何错之有?至于说北伐吗,我蕲州军没有上战场吗?至于我父亲为何没有上战场,蕲州的钱粮又办得如何,有天下百姓在看着呢!陛下都没有说出蕲州未尽全力之话,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吧?”

“你……牙尖嘴利,李氏,你眼里还有孝道伦常吗?”谢老太后怒火中烧,语气里就失了些分寸。秦嬷嬷连连在后头轻碰她胳膊,可惜她一无所觉。

就是要你生气,让你失了理智!

李瑰月勾唇一笑,竟毫不生气。

“哎呀,老太后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我好害怕呀!”李瑰月唱作俱佳地按着胸口,佯作一副诚恐诚惶的样子。

“哼!你这肚子……”

这一下,秦嬷嬷再也忍不住,在老太后身后,用力地拉了一下老太后的衣袖。皇后娘娘的肚子,是可以拿来说嘴的吗?皇后腹中的胎儿,是得到皇帝认可的,老太后却提出质疑。这往小了说,是在跟皇帝不对付;往大了说,是动摇国本。老太后与王爷母子关系弄得这样糟,难道还要把祖孙关系也葬送掉?

“咯咯咯!”李瑰月娇笑着,道:“真是多谢老太后关心呢!我这胎啊,还不足六个月,偏是陛下紧张得很,说这是他的嫡子,理应精细着呢!呵呵呵。”

要是从前,谢老太后定能觉出异常,李氏哪里是能说出这样矫情话语的人?偏她这几天,被亲儿子气得七窍生烟,也就少了一份睿智与通达,此刻,她只觉得李瑰月轻狂,只嫌弃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孕肚,哪里还能想到更多呢!

“皇后自重!”老太后眼里冒着火光,咬牙切齿地说着:“贤德二妃,早就为皇族诞下子嗣,从未如此娇狂!”

“那能比吗?”李瑰月慢条斯理地理理裙摆,仪态万千地坐下,竟再也不看老太后的脸色。

“我是中宫正统,是其他人能比的吗?”

刹那间,所有人都在看着李瑰月。这个未穿正式凤冠霞帔的女子,是这样的威仪天成,让人仰视,真的是:

海宇瞻慈训,宫闱式令仪。

恰此时,“轰隆”一声响,从荣寿堂深处传来。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变了颜色。

已经是最后一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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