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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周老三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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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周老三哥一

这次扒粮运动,圆满成功。童宜仙体验到了成功的喜悦,可这份喜悦并未完全驱散她心中的忧虑。她背着分到的半袋子粮食,大步地往家里跑着。

家里,她的丈夫周三勇卧病在床已经多日。周三勇的脸色蜡黄,形如枯槁,原本壮实的身体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不停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仿佛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童宜仙每次看到丈夫这般痛苦的模样,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周三勇的病情愈发严重,有时甚至会陷入昏迷,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童宜仙知道,再这样下去,丈夫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保佑,这粮食能让三勇的病好起来。”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可她顾不上擦一擦,只想快点回到家,给周三勇熬米汤,让他能补充一点营养,能有一丝好转的希望。

童宜仙的娘家,在大潜山北麓的童旗杆村。大潜山巍峨耸立,是庐西第一高峰。宛如虎踞龙盘,守护着这片土地。山上绿树成荫,郁郁葱葱,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透着神秘而庄严的气息。每到春天,山上野花烂漫,五彩斑斓,红的、黄的、紫的,仿佛给大潜山披上了一件绚丽的彩衣。山风拂过,花香四溢,让人陶醉其中。再漂亮也没有用,那属于地主私人家的,地主老财很凶恶,不准伢子们去山里玩耍。小小的童宜仙想:要是大潜山属于我们大家的,多好啊,可以天天去拔茅蕙、 挖地拐、掐蔷薇苔。那漫山遍野的美味,光是想想都让她忍不住流口水。

童宜仙从小就像一个男孩一样活泼开朗。在她还小的时候,奶奶要给她裹脚,她倔强地把裹脚布撤掉,扔到水塘里,还冲着奶奶做鬼脸说:“我才不要裹成小脚,我要跑要跳!”那机灵的模样让奶奶又好气又好笑。水塘里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那被扔掉的裹脚布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会儿,便缓缓沉了下去。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像童宜仙那颗渴望自由的心泛起的波澜。

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喜欢干起农活。到了农忙时节,她总是第一个跑到田里。金黄色的麦浪随风翻滚,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劳作,那动作竟也像模像样的。有时候,一些男子汉都不如她能干,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看到童宜仙还劲头十足,都不禁自愧不如。日头高悬,阳光炽热地洒在田间,童宜仙的额头布满汗珠,可她的眼神依然坚定,手中的镰刀不停挥舞,仿佛在与这片土地共舞。

因为是女子嘛,没有正式上过学,但她求知若渴。闲暇时,她总是缠着爷爷教她认字。小院里,阳光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那认真的神情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学会了新字,她就高兴得又蹦又跳,到处向小伙伴们炫耀。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曳,像是在为她的快乐而舞蹈。

她性格泼辣,却懂得做人的道理。看到有人欺负弱小,她定会挺身而出,叉着腰大声呵斥。村子里的小道旁,绿树成荫,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小乞丐被几个顽皮的孩子欺负,童宜仙正巧路过,她二话不说,冲上去把那几个顽皮孩子教训了一顿,然后拉着小乞丐的手,带他回自己家,给他拿吃的。心直口快的她,同情弱者,说话不偏不倚,爱打抱不平。周边的青年男女都喜欢和她做朋友,因为她的真诚和热情总能给大家带来欢乐和温暖。夏日的夜晚,大家围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听着童宜仙讲述着一天的趣事,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到了出嫁的年龄,童宜仙选择了忠厚老实的周三勇。大喜日子到了,周三勇家没有钱雇花轿子,可童宜仙毫不在意。

那天,阳光洒在乡间的小路上,童宜仙顶着红盖头,迈着大脚,步伐坚定而有力。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路上,看热闹的乡亲们指指点点,有说这新媳妇性子直爽的,也有说这般出嫁不够讲究的。但童宜仙全然不顾,她心里只想着快点见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一步一步地走到周家的家门口,要不是伴娘拉住她,她就大大方方地直接跑进洞房了。伴娘在一旁小声嗔怪:“新娘子,可不能这么着急,得有规矩。”童宜仙却笑嘻嘻地说:“我等不及啦!”

就在这时,她忍不住掀开红盖头的衣角朝屋子里看看,正好看到周三勇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周三勇眼中的期待与羞涩,与童宜仙眼中的欢喜与急切交织在一起,两个人的脸同时发烧了,像是被火烤了一般滚烫。

童宜仙看着周三勇那憨厚的模样,心中满是甜蜜。周三勇也被童宜仙的大胆和美丽所吸引,一时间竟忘了移开目光。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的眼神交汇。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伴娘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童宜仙赶忙放下红盖头,周三勇也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但那一刻的心动,却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心底,成为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结婚很多年后,说起结婚当天对视这件事,都笑得噎气。那时刻,鞭炮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像一场喜庆的红雨。

闹洞房的人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新娘架到屋子里。平时风风火火的童宜仙,今天也有些拘谨了,站在周家堂屋里,眼睛只能看见周三勇的脚尖,她只敢看这些了。周围的喧闹声、笑声、打趣声此起彼伏,可她的耳朵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她忍耐着,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她木偶一样,随便别人摆布了好一阵子。有人把她和周三勇的手牵在一起,有人往她兜里塞红枣、花生,还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一些俏皮的吉祥话。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感觉那热度都能把自己给点燃了。

童宜仙在心里多次告诫自己:“不能急躁!免得落下笑柄!”她紧紧地攥着衣角,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

终于,在众人的哄闹中拜完了堂。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可那颗心还是悬着,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热闹等着自己。此时的她,虽然有些紧张和拘束,但心里却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憧憬。

闹洞房的小青年,簇拥着把新娘子拖入洞房,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和新郎亲个嘴。童宜仙不能接受这个做法,她觉得这太过了。

一个高大的小伙子,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按住她的头,向周三勇撞去,两个人头碰在一起,童宜仙只觉眼冒金花,周三勇鼻子当时就流血了。那鲜红的血滴在地上,让童宜仙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闹洞房的人还没有停息的意思,童宜仙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掀开红盖头,露出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伸出粗大的手,一把把那个高大小伙子手腕抓紧。那小伙子还没反应过来,童宜仙一个扫堂腿,就把他绊倒在地上。

又一个小伙子不知死活地过来拉她,她反手掐住他的脖子,手上的力道让那小伙子瞬间喘不过气来,吓得小伙子脸色煞白,跪地求饶。

好一个力大无穷的新娘子!屋子里一阵哄笑。有人笑她泼辣,有人笑这场闹剧,也有人笑那两个吃了亏的小伙子。

今天,扒了粮、背着粮食的童宜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结婚时的事情。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和现在一样,有着不服输的劲儿,有着保护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勇气。背着粮食的她,脚步不停,思绪却飘回了那个热闹又混乱的洞房。想起当时自己的果断和勇猛,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那是她生命中的一段独特回忆,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无畏。如今,她在革命的道路上,依然保持着那份坚定和勇敢,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奋斗着。

生病躺在床上的周三勇,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也有些迷离。他无力地望着屋顶,思绪却飘向了妻子童宜仙。

他发现自从妻子认识了孙石山以后,整个人像变了似的。以前那个只关心家里柴米油盐的女人,如今满口都是“革命革命”。曾经熟悉的温柔和体贴似乎被一种炽热的激情所取代。

周三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明白是什么让妻子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他担心妻子会因此陷入危险,也害怕这个家会失去原有的安宁。那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满是忧虑。他很怕这个性急的人在外面闹出事端来,妻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肩上扛着扁担,手里提着镰刀,衣袋里揣着一个布口袋子。周三勇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她去干什么。妻子只是匆匆回了一句:“下午就知道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妻子走了之后,他忐忑不安。那不安的情绪如同一团乱麻,在他的心里越缠越紧。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停地猜测着妻子的去向和要做的事情。是去和别人争执了?还是要参与什么危险的活动?越想越觉得心慌意乱,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去找妻子,可自己这病弱的身体却让他有心无力。只能在这屋里干着急,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片刻安宁。

周三勇头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没有一点力气。每一次试图挪动身体,都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可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妻子,还是咬着牙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穿上衣服。

他的动作迟缓而艰难,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站起身,他一步一步挪到院子里,拿起扫帚,想要为家里打扫一下。但仅仅是挥动了几下扫帚,他就气喘吁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得不停下来靠在墙上休息。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滴在干燥的地面上,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这样蜡黄的脸色,无疑表明了病情的严重。然而,家里没钱抓药治疗,只能这么硬扛着。对妻子的担忧更是让他的脸色格外地阴郁。他一边大口地喘息,一边望着门口的方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三姐啊,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仿佛被厚重的乌云笼罩着,看不到一丝阳光。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吹散他心头的阴霾。可即便如此,周三勇还是强撑着身体,继续做着家务,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却又那么坚定。他想着,等妻子回来能看到一个整洁的家,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一些。周三勇的母亲一只手抱着孙子,一只手抱着孙女,脚步匆匆地来看望三儿子。她一路走着,脸上一直是阴沉着的,那表情就好像生病的不是她儿子,而是她自己。

到了周三勇的房间,母亲走到窗前,轻轻地放下孙子孙女。她伸出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摸了摸三儿子的额头,那种滚烫的热度让老人瞬间惊恐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抽搐着,眼神中满是绝望和心疼,到了痛苦欲绝的程度。

她嘴里喃喃自语着:“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母亲望着周三勇蜡黄的脸和虚弱的身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勇是最乖的伢子,从小就懂事听话,勤劳善良,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老天爷总是欺负老实人,把生灾害病降临在三儿子身上啊。

母亲忍不住抽泣起来,声音颤抖着说:“老天爷啊,你开开眼,放过我的儿吧。”孙子孙女被奶奶的悲伤所感染,也吓得哭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的气氛。

事实上,三儿媳童宜仙是个勤劳苦干的人,干起农活来不比儿子弱,做母亲的是清楚这一点的。每次农忙时节,童宜仙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操持着家里家外的各种活计,从播种到收割,她的身影总是在田间地头忙碌不停。

那次姓于地主利用假地契,要赖走周家田地的时候,这个三儿媳表现出非凡的能力,比几个儿子厉害多了。那是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于地主带着一帮狗腿子,趾高气昂地来到周家,手里挥舞着那张所谓的假地契,扬言要打官司,把周家的田地据为己有。三个儿子看到于地主那嚣张的模样,吓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童宜仙挺身而出。她那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假地契从于地主手中抢过来,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嚼碎。然后举起手中的镰刀,怒目圆睁,大声喝道:“你们这群恶霸,想抢我们的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空气中回荡。

周家男人们在童宜仙的鼓励下,原本怯懦的心被瞬间点燃了勇气。他们一个个拿起菜刀,紧紧地围在童宜仙身边,齐声喊道:“拼了!跟他们决一死战!”那气势如同一群愤怒的狮子,准备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于地主和他的狗腿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住了,他们原本以为周家会乖乖就范,没想到竟会如此强硬反抗。于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了胆怯的神色。于地主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起眼的女人竟有如此胆量,而且周家众人团结一心的气势让他们感到了畏惧。

僵持了片刻,于地主见势不妙,知道今天这便宜是占不到了,只好灰溜溜地带着狗腿子们走了。周家保住了自己的田地,而童宜仙的勇敢和果断也让周家上下对她刮目相看,就连一向严肃的婆婆也忍不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从那以后,童宜仙在周家的地位更加稳固,她的勇敢和智慧成为了周家在困境中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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