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陈旧的翠绿蚊帐换了女儿家大多喜爱的粉色，窗帘上挂了汉白玉珠帘，中间参了不少镀金珠子。轻轻一碰，就发出清脆的悦耳声音。

锦荷吩咐了那两丫头下去，便进了屋，喜道：“如今这屋子，倒像是小姐居住的了。回头让人折了两支花搁在墙角，便更是多了一分香味了。”

苏婉柠伸手扶了那珠帘，珠翠的声音却令她心中寒了，“闻得雀鸟荫下鸣，何家女儿换新居？衰草连恒一朝春，红妆十里葬新人。”

锦荷听她出言如此伤感，少不得劝说道：“好好的，小姐怎么说这般伤感的话儿？如今日子头才好些，小姐应该高兴才是。”

苏婉柠便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如今六姐毙在宫中，四姐得罪了皇上，整个苏家便只有五小姐苏婉雪和自己还能参与选秀。

想必自己这两日来的表现，爹爹是看在眼里，加上昨夜四姨娘的说道，定是令爹爹生了送自己入宫的心思。否则今儿个哪有这般光景？

她又吩咐了锦荷，“外头的丫头只让他们在外面便是，我房内的东西是半分也不准他们动。只说我有怪癖，若不小心会传染。”

“小姐放心罢，我都已经告诉过他们了。”锦荷掌了灯，才叫了外头传饭。

外头四个丫头便拎了四个盒子进来，在桌上布开。

苏婉柠是看的真，原本盛菜的粗瓷碗换作了玉碟子，简单的四个小菜也精致十分。像四喜丸子、珍珠汤盘这样只能在年下才会有的菜式，竟也在这个平常的日子上了桌。

她看着这些更是没有胃口，只捡了两样简单的菜，下着一碗饭便算是过了。

吩咐人收拾了下去，便又窝在软榻翻看那女则。

锦荷取了一碟水晶葡萄过来，打趣儿道：“小姐，这女则你可都倒背如流了，如今是非得要将这本书翻烂了才甘心是吧。”

苏婉柠便垂了书，道：“后宫与朝廷向来藕断丝连，这本书到给我指了一条道路，如何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她语气冰冷，眼中精光频频闪过，竟令锦荷觉得有几分陌生。

这院子里其他没有多余，书到是充裕，加上平素大公子苏轩昂时常带些过来，也教导她一番。

在一堆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书籍中，苏婉柠却偏偏西喜爱着特立独行的《女则》。

自家小姐自小便与其他小姐公子不大一样，若是旁人受此冷落，只怕早已是怨天尤人生不逢时。

可苏婉柠整日便呆在自己小院中，只安静看着书，任凭旁人如何挑衅，皆是不动声色。

锦荷想着，便也未追问。

小姐必定是不会放着四小姐不管的，如此少不了要入宫去。自己只要好好跟在小姐身边便是了。

想着，她却是想到了一件事，“小姐，我询问了大夫人房里的丫头，锦秀经常到大夫人屋里走动，他们都被打发到外头，也不知道大夫人给了她什么话。不过她出事那几日，倒是未曾去过大夫人房里。”

“这便是了。”苏婉柠语重心长道：“锦秀的死兴许和大夫人没有关系，今日我故意问了二哥，看他的表情这事与他也无关了。如今看来，多半是东南西苑那位所为的。”

东南西苑是二姨太的院子，锦荷不解，“她为何要杀了锦秀？”

“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只是有一点，锦秀定是发现了她什么把柄，才会惨遭不测的。”

二姨太的心狠早已是清楚，甚至她比大夫人还要可怕几分。尤其是如今二人的野心都已经显露出来了。

这几个姨太太当中，大夫人心狠手辣，为了巩固地位，少不得耍了手段。而她耍的这些手段中，二姨太更是她的左膀右臂。

如今这左膀右臂羽翼丰了，翅膀硬了，野心逐渐暴露出来，想要取她而代之。

两人关系表面是和睦，实则是经不起猜忌的。

三姨太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属于墙头草，此刻是巴着大夫人。

而四姨太性子温顺不争不夺，此番为了自己女儿，少不得费尽心思帮衬自己。

七姨太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口无遮拦时常得罪人也不知。如今一门子心思都在幼子身上。几次看她对大夫人也是面善心不和，而且她逐渐有绊倒大夫人之意。

剩下的六姨太是个只知道吃斋念佛的人，九、十姨太入门的晚，还看不出怎么个性子，只是二者与大夫人不睦却是事实。

理清了其中的关系，苏婉柠便松了一口气，至少如今，她不是一个人战斗。

四姨娘会全力帮助自己，而七姨娘可以利用，九、十姨娘可以争取过来。这样一来，入宫便有了四层把握。

加之大夫人与二姨太之间的关系，她心里便多了一层把握。

苏瀚海那里捏着两层的把握。

剩下的三层，一层看她自己努力，一层看皇帝的心情，还有一层便看老天爷如何抉择了。

想着多了，苏婉柠额角一阵阵的抽痛，伸手揉了揉。

锦荷明事，立即放了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她揉着。

“大哥哥可有消息传来？”

说来也是奇了，这大夫人与二姨太向来是看不惯她的，可偏偏这大公子、二公子、十小姐肯与她亲近。虽少不得偷偷摸摸，倒也令她心中欣慰。

锦荷迟疑了一下，却不搭话。

苏婉柠也不怪她，原本这些小道消息皆是锦秀去别的丫头听着了，回来在她二人面前炫耀的。如今锦秀不在，锦荷哪里做的来这些。

锦荷兀自想着以后定要留心，苏婉柠已经起了身。

见后者取了外衣，惊道：“小姐这么晚，还要去何处？”

苏婉柠自个儿披了衣服，看看外头天色晚了，细声道：“我去七姨太院里，你便留在屋里替我打个马虎，若是外间有人问起，只说睡下。”

锦荷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只得嘱咐了小心。

苏婉柠出了门，不见外间有丫头下人候着，便知道是锦荷的吩咐。缘着才翻新过，木漆和泥土的味道交杂在一起，令她反胃，便快步朝东南院。

天色还未黑尽，她便未掌灯，衣着朴素又低着头，来往的人皆以为她不过是哪个太太房里的丫头，也未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