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个男孩，就是莫子甫唯一的幼子，莫承恩。

要说这莫承恩，毫无疑问，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子弟，自小受尽宠爱，也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性子。

只不过，那都是在外人面前。而莫子甫，就是他唯一最害怕的人。

“爹……爹爹。”

他缩着脖子怯怯的喊了一声，声音如同蚊子哼哼，两只脚在原地磨蹭了半晌，也没敢往前踏出一步来。

“去！去找你的娘亲领罚去！”

莫子甫望着他那一副不争气的样子，不由怒从中来，也不欲与他多讲，只伸手朝外一指，便见这小子如得了特赦一般，刺溜一声便窜了个没影儿。

被莫承恩这么一打岔，莫子甫不由又想到了莫莲，想起这迟来的信，心里一阵憋闷。

“大人，属下要如何去做？”

那人只做没见着刚才的一出闹剧，低眉敛目，在一旁出言提醒。

莫子甫回了神，目光重又回到地上被摔碎的瓷瓶上，脸上现出了悲伤之色。

他刚才，其实是想按兵不动，不给解药，继续拖下去的。

反正，那毒药一时半会也要不了命，只是，莫菲的后半辈子有可能就是个废人了。

不过，事情若是成了，废人又如何？

他一样可以派人将她照顾的好好的，享尽荣华富贵，以此来弥补他所犯下的过错。

莫子甫是如此打算的，也准备如此去做。

然而在关键时刻，那摔碎的瓷瓶却是给他提了个醒。

那不是什么名贵的物品，却曾经是他和她最喜欢的，也是她的陪嫁之一。

当年，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都被他尽数毁去，只余了一幅画像。

而这瓷瓶，当时是漏了，后来发现，却是再舍不得下手了。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只是为何，偏偏在今日，偏偏在此刻，这瓷瓶阴差阳错的摔成了碎片？

玉儿，你在天之灵，是在不满我的决定吗？

莫子甫心下凄然，眼中隐隐泛出些水光。

罢了，罢了……，他想起刚刚莫承恩的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禁摇头。

他就退了这一步罢！

“你，速去送解药入宫。”

那人领命，转身离去，屋里，只剩下莫子甫，独自一人对着那满地的碎片发呆。

*

皇宫内，昭阳殿。

经过一番救治，莫菲已是清醒了，腿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养一阵子了。

在她面前，正站着面色不善的楚慕欢。

“你不是说送信去要解药了吗？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回信？！”

她已是按捺着焦急的心情等了一天了，跟踪信鸽去的那人回报说，信鸽飞去了京郊的一个农庄里，后来农庄里有人悄悄去了莫府。

果然是莫子甫搞的把戏！

楚慕欢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又对莫菲的话抱了一丝希望。

如果紫烟说的一切属实，那莫菲是莫子甫的亲生骨肉，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只是，她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日出，直到现在，都没有等到任何消息。

眼看着楚慕枫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楚慕欢的心里产生了动摇。

“公主，信确实是送了，我也是赌一把罢了，你应该知道，我在府里，并不怎么被待见的。”

莫菲苦笑，她心里又如何不急？

只是时间愈久，她的心越发凉了。

骨肉血亲，到底敌不过权倾天下的诱惑。

何况她本就是不被人待见的女儿。

“你！……”

楚慕欢怒极，却也心知莫菲所言非虚，事已至此，所有的指责又能有什么用呢？

她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眼珠子有些泛红。

“娘娘！娘娘！来信了！”

翠翠一路小跑着进了屋，面带喜色，也顾不上行礼问安，径直便闯了进来。

紫烟便跟在她的身后，脸颊上带着两坨激动的红晕，手上捧着一只扑棱翅膀的鸽子，目光首先瞥向床上的莫菲，欲言又止。

莫菲与楚慕欢二人听了信，俱都一扫失落的情绪，双眼四目齐齐的盯向了紫烟手中的鸽子。

“快，解下来看！”莫菲和楚慕欢几乎是同时出声。

鸽子的爪子上，分别系了两只竹筒。

打开来，一只里面装的是白色的药粉，另一只里面装的则是解药的用法。

“公主，解药来了，快去给皇上用吧！”莫菲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等等！万一这不是真的解药呢？”

最初的欢喜过后，鉴于这解药迟迟才到，楚慕欢不由想的多了些。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莫菲一愣，不过旋即明白过来，脸上的欣喜之色褪了下去。

让楚慕欢这么一说，她的心里也没有底了。

若这解药当真是假，吃下去反而要了楚慕枫的命，她可不是要愧疚至死嘛！

“先找人试药，试过之后，再给皇上服用。”

好容易有了一线希望，楚慕欢无论如何是要把握住的。

将这救命的药粉交给了可靠的御医来研究，楚慕欢屏退了左右，屋里只剩下她和莫菲两个人。

“你为枫儿做的，我很感激。”

此时的楚慕欢，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她望着莫菲，神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公主这话，恐怕后面还有一个但是吧。”

莫菲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毫不畏缩的直视回去，端的是坦荡无比。

“真是个聪明人，难怪枫儿会喜欢你。”

楚慕欢也笑了，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

“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之后，我不可能再让你留在枫儿身边。我不能冒险。”

“那公主准备如何做？总不会将我灭口吧？”

莫菲歪着脑袋，状似玩笑的说道，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上位者向来是翻脸无情，她是真实体会过的，更何况她与楚慕欢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现下出了这档子事，若不是有莫子甫的背景，她只怕早成炮灰了。

“虽说你不是蓄意要谋害皇上，但事情到底是因你而起，尤其这幕后指使人与你关系匪浅，判个株连九族，也免不了有你的份儿。”

楚慕欢也不看她，只端详着自己的指甲，说的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