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父的不是。”

头一次，莫子甫有些无话可说。

不是皇上的主意，纯是因为莫莲昨天下午闹的那一场，那这么说，季轩还没有被皇上的人找到？！

若是这样，莫菲这一时的冲动，倒是无意中给皇上搅了局，帮了他的忙了。

“罢了，这次确实委屈你了。”

莫子甫扫了一眼被搬到院子里的物什，竟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大到桌子，小到梳妆镜，她竟是一个不落的全都让人打包了。

莫子甫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还未搬到轿辇上的木箱上，看到旁边仆妇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神色不由一动。

“只是，你这回宫罢了，怎么弄得跟搬家一样？这木箱里装的什么？这般沉重，可不好带呢。”

“父亲是怕本宫拿走什么贵重物品吗？”

莫菲冷嗤一声，径直走到木箱前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钥匙，慢条斯理的拿起了锁头。

莫子甫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举动，似是期盼着什么。

只听咔哒一声。

锁头落了。

莫菲一手撑起箱盖，侧身朝着莫子甫，有些嘲讽的笑道：

“父亲，你可看好了，本宫在这个家住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攒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让本宫念念不忘的，也就是这些本书了。可有什么问题？”

莫子甫伸了伸脖子，目光落在那掀开的木箱上，只见里面平整的铺着一本本线装的书籍，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心内有些失望，抬眼又对上莫菲嘲讽的目光，不由的讪笑道：

“哎呀，为父也就是那么一说，你看你误会到哪去了。我是怕这东西太沉，你带的人手不够，要不然为父派人随后给你送去？”

随后？只怕这一个随后不打紧，她这些东西全都要被人仔细翻查个遍了。

莫菲心内暗自腹诽，面上却是笑着。

“本宫是个念旧的，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想念家中的布置，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到底是用惯了手的，所以这才想着搬走，以后住在宫里，也好像住在家里一样。”

话说着，莫菲的眼睛里已经聚起了水光。

“至于人手，父亲就不用担心了。皇上特派了几个护卫来保护本宫，正好可以帮着搬这些杂物。”

莫菲轻轻的将箱盖合拢，用小锁重新又锁了上去，伸手一指李一，后者便会意的走了过来，一只手便将沉重的木箱轻松的拎了起来，紧走几步，搬进了停在院外的轿辇。

莫子甫望着李一露了这么一手，瞳孔蓦地一缩。

虽然没有找到任何破绽，但他心中始终存着疑虑。

“既是如此，那为父也就放心了。只是，你这匆匆一别，我们父女以后再见面就不容易了，你，真的不再多留几日？”

莫子甫说的是诚恳至极，脸上流露出的完全是一副思念女儿的慈父神态。

若不是莫菲早知其中的猫腻，还真要被他这高超的演技给感动了。

“娘娘，莫大人说的话也是在理的，不若再多住几日？将皇上给交代的绣品完成了再走也不迟啊。”

一直在后头沉默的许嬷嬷突然出言附和道。

她原是受了皇上的嘱咐，让她在这段时间里看紧了莫菲，不让她乱跑。却没想到这才第二日她便要嚷着回宫了。

依着许嬷嬷的理解，皇上的意思是想让莫菲多住几日的，但是没有明说这个几日到底是几日。

这莫菲突然说要回宫，她一个奴才，也不好跟皇后对着干，是以，在莫菲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事情的前提下，她只能保持沉默。

不过现下，莫子甫出言挽留，许嬷嬷便适时的站了出来，心想帮着附和一下，既顺了皇上的意思，也不会太得罪皇后，也算是两者兼顾了。

却没想到，她这么一掺合，莫子甫心里的想法，又变了。

许嬷嬷是谁啊？

那是皇上派来的人呀。

代表的该是皇上的意思啊！

她都反对莫菲回宫了，看来小这丫头片子闹腾的这出回宫，真的不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也许，真的是因为昨天被莫莲闹腾的，寒了心？

莫子甫心下忖度着，若是就这么放任莫菲回宫，坏了皇上的计划，倒也是不错的。

只是话已出口，他也不好收回，只能巴巴的望着莫菲，等待她的下文。

“嬷嬷糊涂了，皇上说的，是因见不着本宫十分想念，才想要个绣品睹物思人，本宫回宫之后，见着了人，哪里还用得着劳什子绣品呢。”

莫菲红着脸，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哇，前一阵还要死要活的跟人私奔殉情的，现在看样子竟是对皇上情根深种了。

只是那皇上，对她可未必是一样的心思……

莫子甫心中感叹，暗自庆幸自己到底是留了一手。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向莫菲的身后瞥去，略一沉吟，便道：

“既是如此，那为父便不多留你了。只是你这物件实在有些寒酸，来人呐，你去库房，拣那稀罕精致的物件，给皇后选来几件。”

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莫子甫大方的一挥手，后院又有人要气的肚子疼了。

“多谢父亲。只是，这物件再稀罕，也不好用来打赏下人，不如，父亲还是给换成银票吧。”

莫菲面露纠结之色，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着莫子甫， 咬了咬牙，一副忍痛割爱的神情。

莫子甫的嘴角抽了抽，但是话已至此，不管是面子里子，都容不得他不答应了。

当下在袖子里摸索了半晌，掏出一沓子银票，正待数出几张递与莫菲，不料对方却是眼疾手快的全数抽了过去。

“多谢父亲。”

莫菲手里攥着银票，弯着两只眼睛，露出一口白牙，端的是真诚无比。

莫子甫顿在空中的手抖了抖，心中无比悔恨，暗恼自己怎么就那么巧，今天身上揣了那么多银票。

那一沓子银票，少说也有近十万两了啊……

要回去？先不说莫菲会不会把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单是这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就丢不起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