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怕打雷
雷声轰鸣。
警笛声冲开雨幕,在破旧的小区前停下。
木质房门打开,客厅里人员嘈杂。
穿着制服的警察嘴巴张张合合,和江庭钧说着话,江霖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到处充斥着雨声、雷鸣声、混乱的脚步声……
他怎么都听不清。
他感觉有人朝他走来,在他床头蹲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话。
楼道里有小孩在地上撒泼打滚吵着要吃蛋糕,江霖眉头拧成一团,暗道一句真不懂事。
雨这么大,吃什么蛋糕?
画面一转,留着狼尾发型的男孩坐在沙发上,朝他腼腆的笑着,露出唇边两个可爱的梨涡。
他对江霖伸出手,说了句什么。
江霖迷惘的望着他,他起身蹲在江霖面前。
这回江霖总算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叫沈穆宣。
他说他比江霖大五岁。
他说以后他会帮忙照顾他。
他说他可以叫他哥哥。
他说以后哥哥会保护他。
他说……
离开这个家就好了。
记忆如雪花飞入,一片一片压在心上,似乎要把他埋进白色的天地里。
尖叫声唤醒江霖。
他盯着一排排整齐列着的石碑,终于想起自己在哪。
江霖抬头,厚重的乌云揉成团,感觉随时要压下来,墓园里空荡荡的,呜咽声却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
恐惧一点点爬上心头。
“江霖,你要跟我走吗?”
石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孩,他坐在那里,双脚前后轻晃着朝江霖伸出手。
清脆的孩童声在空旷的墓地里漾开:
“江霖,你要跟我走吗?”
男孩偏头,又问了一次,笑容天真灿烂。
江霖恍惚的抬手,惊雷闪过,他突然一脚踩空……
雨还没停。
阳台的木门被呼啸的风声吹得吱哇作响。
太黑了。
江霖额角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胃里像立着无数根针,刺得他很疼。
他将身体卷成一团,呼吸急促。
手机在被窝里震了很久,江霖勉强按下接听键。
“江霖,你好点了吗?”
清冷的嗓音通过听筒传出,江霖忽然觉得很委屈。
魏川见对方迟迟没有回答,抓起椅背的校服,和元飞扬打了个招呼后出了教室。
他无视脚踝隐隐的疼痛,一路飞奔,刚才江霖在电话里,喊了句哥哥,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魏川连伞都没打,握着手机边和他说话边往宿舍跑。
宿舍楼漆黑一片,楼下阿姨说电路被雷劈坏了,正在通知人来抢修。
魏川更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江霖!”
被窝里的人动了动,满怀的荔枝味让他安心。
魏川看着自己床铺上鼓起的包,深呼口气,放柔了声音,“江霖,是我。”
床包抖了下,被子里缓缓露出个头。
“江霖,你怎么了?”
魏川整个人被浇透了,衣服和裤子贴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地耷拉着,雨水从发梢滴落下来,形成一串串小水珠,看起来很狼狈。
江霖瞄了一眼,又害怕的缩回被窝里。
魏川干脆脱了衣物,掀开被子钻进去。
江霖惊了一下,头皮都炸了起来,本能的推开旁边的人。
魏川想让他冷静点,江霖却直接咬住他的肩膀,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扎入他的血肉里,很疼,但这种疼,不及冰凉的液体,打在肩头带来的感受强烈。
泪珠顺着魏川的脊背滚落,激起他一阵鸡皮疙瘩。
他轻柔的抚着江霖的背,一遍一遍的告诉他。
“江霖,是我。”
江霖松开嘴,眼神空洞的望着他,试探着喊了句:
“哥?”
“……”魏川默了瞬,轻声回应他:“我在。”
“妈妈?”
“我在。”
江霖意识模糊,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喊妈妈,不论他喊什么,魏川都是一句“我在”。
“魏、魏川?”
拍背的手顿了下又继续。
“我在。”
“魏川?”
“我在。”
意识逐渐回笼,江霖看到他肩头沁出血珠的牙印,心脏猛的一痛,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下。
魏川无所谓的回握住他的手,声音淡淡,“不疼。”
“你怎么在这?”江霖哑着声音,脑袋还有点发懵。
“回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魏川说。
江霖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哽咽道:“我害怕。”
“没关系,我陪你。”
“魏川,我真的好害怕。我梦见我妈妈还有哥哥了,我很想见他们,可我又很害怕,怕最后我不能跟他们走的时候,他们会失望……”
“不会的。”魏川擦掉他眼角的泪,告诉他:“他们只是知道你在担心他们、想念他们,才会来见你,让你不用牵挂他们。”
江霖脸埋进膝盖,放声大哭。
江庭钧一直跟他说,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苏凤萍也一直跟他说,是他害死了沈穆宣。
他把对他最好的两个人都害死了,他很害怕。
他怕自己赎不了罪,也怕他们从此不再爱他,更怕他们在看不到的世界里,过得不好。
魏川却跟他说,不会的。
宿舍通电了。
白炽灯下,魏川肩头红肿的伤口在江霖心脏烫出一个深深的印记。
他吸了吸鼻子,拿过魏川手里的消毒水,“我来。”
魏川把棉签递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来吧,这次服务态度要好点。”
江霖没接茬,心里在担心他的伤口这么深,以后会不会留疤……
想着想着,江霖就走神了,擦完药手还搭在他肩头,一动不动的盯着。
魏川弹了下他的额头,调侃道:
“占我便宜呢?”
江霖回过神,默不作声的收回手。
陈天航回宿舍的时候,魏川正在吹头发,他把书包一甩,直奔江霖的床铺,却扑了个空。
“咦?”陈天航踮着脚掀开江霖的被子,疑惑道:“少爷呢?”
魏川卷起吹风机的电线,懒懒开口:“在我床上睡着呢,你别吵他了。”
陈天航“哦哦”两声,凑近魏川,“他怎么跑你床上去了?那你今晚睡哪?”
元飞扬也靠过去,猜测道:“他不会怕打雷吧?”
李青山觉得有可能。
童华让他们别讨论了,免得江霖尴尬。
他们一锤子定了音,魏川也省去了“解释”的步骤。
“怕打雷”的某人,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枕着荔枝味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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