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起，云便化作了水。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安静的车厢内，让人昏昏欲睡。

魏川头靠在车窗上，眼皮半垂着，身上的酒气把玫瑰的香味都盖住了。

徐立州的酒量忒好，喝了半瓶白酒临走的时候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仅能自己掏出手机打车，还能把卫星北一起扛回酒店。

“雨刮器在哪开？”

江霖考完驾照就没碰过车，对车里的功能两眼一抹黑。

魏川帮他把车灯和雨刮器打开，调好空调的温度，再教他怎么挂挡，等他上手了，又安静的靠回车窗。

江霖低头摆弄了下手机支架，轻声问他：“住哪？”

魏川默不作声的望着他，那眼神跟看负心汉似的，江霖在里面品出点不满和埋怨的味道，于是不再问他，把车开到了公寓的停车场。

魏川行李不多，就一个24寸的行李箱，行李箱很轻，江霖一手搀着他，另一只手轻松地拎起了行李箱，带着他往电梯走。

江霖的房间不大，大概50平米左右，但收拾得很整洁，丝毫看不出是独居男孩的住所。

魏川在屋子里转悠了圈，视频里看到的景象与亲眼目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江霖洗完澡出来见他还蹲在角落里盯着那排干花，不禁失笑道：“喜欢的话到时候都给你寄过去，赶紧把蜂蜜水喝了。”

魏川轻轻应了声，把手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或许是因为刚才喝了酒，他的脖子和脸颊处的皮肤变得通红，宛如欲滴血一般。

江霖舔了下洗完澡后有些干的嘴唇，到窗边的衣柜里给他找了套睡衣，“冲个凉早点睡吧。”

魏川没动，视线还黏在干花上。

不会是喝醉了吧？听说有的人喝酒后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实际上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了。

江霖有点担心，蹲到他旁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魏川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干花。

江霖想哄他先去洗澡，不料凑近一看，发现魏川的眼尾红得不像话，好像刚刚哭过一般。

江霖慌张的转过他的脸仔细查看，“哪里不舒服？”

魏川眼神迷茫而深邃，他指了指放在最里边、也最靠近床头的玻璃罐，声音沙哑：“那束花，是我买的吗？”

江霖眉心跳了下，心跳的节奏瞬间变得紊乱起来。

当年离开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那束做得不太成功的干花，寄存在银行柜台里，后来搬到安城了，才重新取回来，没想到魏川还能认出来。

魏川手抚上江霖的脸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那颗泪痣。他醉意朦胧的目光扫过那两片鲜嫩艳丽的薄唇，声音委屈：“江霖，他们都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可是你说，我到底还是不是呢？”

还是不是？

记忆回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江霖只觉得头昏脑涨。

即使分开了六年，可他们之间从未说过“分手”二字。重逢那天，当初的一切他们选择默契的揭过，没有谁刨根问底。

他们自然而然地拥抱，自然而然地亲吻，自然而然地坦诚相见……他们做着情侣才能做的事，却没有明确说出彼此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魏川渴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希望亲耳从自己口中听到对这段关系的确认。

可他早已过了无所畏惧的年纪。

玫瑰可以通过抽干水分来保存它的娇艳，让人将它的美好永远铭记在心。但少年时期的那份无畏和冲动，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磨平。

魏川见他不开口，便打开行李箱，将里面放着的好几本厚厚的收纳册拿出来，然后双手递给江霖，语气带着点讨好地说道：“看看。”

江霖接过后翻开了其中一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显眼的满分卷——物理月考卷。

江霖继续往下翻，只见后面全是各科的测试试卷、全级的成绩单排名以及各种竞赛的奖状……

这些东西应有尽有，无一不显示出魏川的优秀与努力。

而且，这里面不仅有一中的，还有大学时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活动所取得的名次都被魏川完整地记录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这几本收纳册里。

江霖看着这些东西，心中满是骄傲，他摸了下魏川的头，夸道：“好棒。”

听到这句话，魏川嘴角的弧度垮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

他抓过江霖的手腕，在他手腕上落下一吻，“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是想问你，对于我的履历表，还满意吗？”

江霖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魏川见状，脸上流露出伤心难过的神色，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你说过的，考第一，就可以永远做你的男朋友。”

江霖被噎了下，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是真忘了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也许大概是这个意思，只是魏川因为一句他早就记不清的话，努力了这么多年。

很辛苦吧，每次都考第一。

他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对魏川有这么大的影响。他想对魏川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魏川，看着他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

他和魏川之间的距离不是简单的六年空白可以概括的，这六年他们的差距，无论是学习经历还是其他方面，都是巨大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追上魏川的步伐，是否还能和他并肩前行。他心底失落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可少年魏川的爱意是直白的、本能的、不加修饰的，那份爱意穿过六年的时光，精准的击中江霖的心脏，在他的胸腔里燃烧，燃尽了他的理智，燃尽了他的顾虑。

双人床吱吱呀呀。

手腕的红绳磨着魏川肩头。

蜂蜜的甜味在空中散发。

困在时光里的少年告白声炙热的响起，他说：“我的身体没有天生容纳你的地方，但我仍愿意为你打开唯一的缺口，来接纳你的爱。”

……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江霖在坚实安心的怀抱里懵了会才想起今天早上他有工作。

他按掉闹钟，刚要起身就被人拽回床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魏川瞬间清醒，“还疼吗？”

疼，快疼死了。

不止疼，全身还酸得要死。

昨晚魏川把他当成折叠床，东折西折，搞到他凌晨五点才睡。

熬夜肯定会上火，江霖早上醒来感觉喉咙都没声了。

他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开口：“我去上班，你睡吧。”

魏川手捏着他的脖颈揉了揉，在他唇上轻啄了下，“我跟你去。”

“……好。”

江霖今天出门捂得更严实了，黑色衬衫衣领的扣子端端正正扣到最顶颗，里头还系了条丝巾。

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身上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他才惊觉昨晚两人有多疯狂。

早上的工作很简单，是家影楼约他去帮忙给拍写真的一对闺蜜化妆。

魏川坐在大厅等他，江霖从镜子里看到有女生过去找他搭讪。

魏川今天穿得休闲，简单的白T加宽松的灰色运动裤，清爽利落，带着少年人的阳光又有成熟男生的温和稳重。

江霖位置离得远，听不见沙发上的人在聊什么，等他给客人化完妆，沙发上又只剩魏川一个人。

他专注的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飞快敲打，江霖对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失了会神，后来不知联想到什么，脸颊蓦地爬上红晕。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叫起沙发上的人，“回去了。”

魏川瞄了眼他沾着水珠的脸庞，眉毛一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