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捧着碗小口喝酒，感受桂花的香气在唇齿间浸开，缓缓对王沐阳说道：“我不想开酒楼，要是你想开，我可以把配方都告诉你。”

王沐阳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追问林月此话当真。

林月用自己的酒碗碰了一下王沐阳手里的酒碗，认真道：“保真，给我些酬金便是。”

王沐阳将碗放下，好奇地问林月：“林姑娘，你挣那么多钱财，不累吗？”

“累？”林月疑惑：“当然会累啊，哪有不累就能挣上的钱？带我一个呗。”

“唉，”王沐阳叹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何要挣那么多钱？”

林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气，转念又想，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王家子弟，林月又感觉很合理，对王沐阳道：“我小时候，村里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但终归是靠天吃饭，大家每日劳作不敢懈怠，稍微遇上天灾人祸，一个村子的人都很容易挂掉……就是，死掉。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为了吃上饭活下去，我们可能读不了书，也可能一辈子走不出那个山村，一生当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种地，交租，吃饭活着。你能想象吗，有人一辈子都只看过同一片风景，走不出几座山……”

林月看到王沐阳眼神微变，听了一下，继续说：“我就是想试试走出那几座山，想试试自己的人生还有没有别的风景。”

听完，王沐阳给林月的酒碗斟满酒，又给自己也满上，不发一言，默默碰了一下林月的酒碗，然后自顾自的干了。

两人就这么一碗酒一碗酒的干，一切尽在不言中，林月却不知道他心里在言什么，林月可没有幻想世家子弟真的会悲痛人间疾苦。

吃饱喝足，王沐阳站起来告辞，林月喝大了，指着王沐阳说：“在林家皂坊里，就没有白吃白喝的，你这个人，来蹭饭却不出一点力，真是厚脸皮。”

王二哥赶紧让自己媳妇过去捂住林月的嘴。

但是话已经说完了，王沐阳也听到了，他站在原地思考，其他人不管是手里端了碗要拿去洗的，取了抹布准备擦桌的，提着凳子准备收起来的，都僵在原地，眼神齐刷刷的看向王沐阳。

王沐阳一动，众人齐刷刷的装作没听到没看到，赶紧做自己的事。

王沐阳抢过一摞碗，走到厨房门口，挤开两个人在热水盆边坐下，开始刷起碗来。

林月看到，哈哈哈的笑出声，对周围的人说：“看好他，摔坏了碗让他赔。”

王沐阳抬头对林月说：“这些破碗才能让我赔上几个钱，明儿给你们送来些好的，后面洗坏了赔起钱来才痛快！”

林月：“说话算话，挑最贵的送来！”

王沐阳：“君子一言！”

说完使劲的刷碗，弄出吵闹的陶器碰撞声。

林月不管他，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洗澡，结果到了房间看到床，什么都忘记了，倒头就睡。

等第二天林月起床，皂坊院子里一切恢复正常，林月不太记得昨晚说的话，连带着王沐阳说送东西来的事情。

所以，当王家的小厮来敲门，门房伙计来通报的时候，林月还一头雾水。

“小东家，这些……先拿到库房存起来？”伙计问道。

林月从其他人嘴里了解到昨晚自己说王沐阳舔着脸蹭饭还不帮忙，气得王家公子洗了一个时辰的碗，自己还威胁说摔坏的碗要让王家公子赔偿，王家公子直接说要送些好东西，看不上那些粗陶破碗。

今天王家小厮来送的，正是这个时代的工艺巅峰，靖瓷。

门房伙计打开手里的盒子，林月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么精美的瓷器，胎质细腻光滑，通体光泽冷白如皎月。

一看就是贵东西。

林月转头问顾老和姜老，这个大概值多少？

二老异口同声：“一个碗十两银子。”

拿着碗的伙计啪的一声合上盖子，紧紧抱在怀里，再次问林月：“小东家，是不是要让账房先生来记一下？”

林月头大，叫人请王家的小厮进来说话，那小厮一进来，就对林月道：“见过林小东家。”

林月指着一旁几人抱着的盒子刚要开口，那小厮就抢白起来：“我家公子有交代，若林小东家见到东西想退，就请林小东回家亲自去一趟王家，说自己……去退几个碗啊盘子啊，我家公子也省得去解释……解释林记的小东家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林月生气了，骂谁呢？

“几个碗，几个盘子，哪有什么收不得的。你，也别叫什么账房先生了，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该用用。”林月说道。

伙计得令，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丢面子，听话的把东西送去厨房。

王家小厮见林月已收下东西，差事办成，自然告辞。

人走后，伙计又来问：“小东家，那些东西真不收起来？”

林月面露微笑：“收什么，大家放心用，摔了再找王家拿些就是，谁要是喜欢，自己拿去收着，只是一条，这东西不许在宜县卖，被我发现的话，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晚上吃饭时，大家看着桌上的菜肴，唏嘘起来。

皂坊的伙食一向很好，从前放在粗陶餐具里，是乡野风情，是家的味道，现在放在靖瓷里，大家才知道什么叫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见贯的菜，看起来身价起码翻了十倍。

林月白天说的话大家都知道了，虽然谁也没打这批靖瓷的主意，但吃饭时都斯文很多。

后来加入的五户人家兴许从前用惯了这种好瓷器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再次接触这些东西，大家都有些感慨。

骆哥见那头的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嚎着嗓子道：“诶诶，都想什么的，如今我们也是用上靖瓷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吃饭！”

众人听罢笑出声，纷纷动筷。

皂坊晚饭的热闹，是缓解众人一天辛劳的良药。

有伙计说：“小东家，那王家公子来吃一顿饭就出手这么大方，这样的大主顾，以后还来不？”

林月咽下一块肉回答：“他以后不来，也会大方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