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看见她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连忙招呼道： “傻站在那里干嘛？快进来吧。”

方欣若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准备面对她这一辈子最怕见到的人。

她一脚踏进屋，还没见到人，便听见如雷鸣般的咆哮声。

“你跑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我肚子都饿了。”

“哎，我不是放了点吃的在桌面，你可以先吃那个垫垫肚子。”

“我中午要吃饭！饭！饭！”

方欣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他这么多年，脾气一点都没有收敛，还是颐指气使。

“爸……”方欣若淡淡地叫了一声。

方爸爸嚯地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喝道：“你干嘛回来？谁让你进来的。”

“我回来看我妈……和你。”方欣若紧抿着嘴，强忍着心底的委屈。

“这里没有你妈，我也不是你爸，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方爸爸厉声说道。

方欣若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力持镇静地看向自己的爸爸，开口说道：“爸，当年是我不对，是我不懂事，你原谅我吧。”

“当年你坚持要离婚时，我说过什么？你还有脸回来？还害我不够丢人吗？”

“你这么激动干嘛？小心你血压又爆了。”方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忍不住上前拉住自己的老公，想让他冷静一点。

“慈母多败儿，谁让你这么纵容她，她今天落到这个田地都是你造成的。”方爸爸一把推开了她，还嫌弃地挥了挥衣袖。

“够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丢脸，让你在全村抬不起头，你要怪就怪我，别说妈。”方欣若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却硬是隐忍着怒气，不让自己失控。

“哈，好一个母慈子孝，那你们两个人过去吧，别出现在我眼前。”说完，方爸爸把她带进屋的东西全都丢出去屋外，然后大声喊道：“你给我走。”

方欣若虽然早已料到会落得这个下场，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没想到还是会如此心痛。她眼角含着泪光，但极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方欣若咻的一声站了起来，缓缓走过去拉住方妈妈，一脸抱歉地说：“妈，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你跟我走吧，你留在这里只会受气。”

“对，你也走，都给我走……”方爸爸突然间呼吸急促，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方欣若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勉强扶住了他，方妈妈见状也连忙走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才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妈，你看着爸，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方欣若焦急说道。

“不，不用，他老毛病了，我喂他吃个药，等一下就会醒。”方妈妈好像见怪不怪的样子。

“但，这样晕倒，不省人事，好像很严重，爸是生什么病了吗？”

“老人家常有的慢性病而已，他定期有去看医生和拿药，不用担心。”

方妈妈说要去拿药便走开了，但方欣若感觉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便走出去追问到：“妈，爸真的没事吗？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你干嘛呢？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快，过来帮我把你爸扶起来。”

在方欣若的帮忙下，方爸爸顺利吞下了药丸，安详的模样和刚刚判若两人。

“他起码要睡好几个小时，我们先吃饭吧，我给你做了好多菜。”

“那就这样让爸自己一个待着吗？”

“没事的，你去餐桌等我，我热一下菜就可以吃了。”

方妈妈转身走了出去，方欣若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好像好了一点，便放心跟着出去了。

……

“来，吃饭吧，趁热吃。”方妈妈从厨房和饭厅来回穿梭，整个餐桌快要被放满了。

方欣若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全部都是她最爱吃的，什么红烧肉，油爆虾，八宝鸭，糖醋小排，感觉就像过年一样。

方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一坐下就忙着给她夹菜，自己倒没吃上几口。

“妈，够了，你自己也吃一点，别只顾给我夹。”

“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什么好吃的，难得回来一趟，赶紧多吃点。”

方欣若看到她忙得头发凌乱，大汗淋漓，不禁泪眼婆娑，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不想让妈妈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

“怎么停下筷子？不好吃吗？”

“不是，太好吃了，我不知道先吃哪样而已。”

“喜欢吃就多吃点，妈最爱看你吃饭的样子。”

方妈妈久久地注视着她，眼里含着泪花，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

“妈，你也快吃吧，菜都凉了。”方欣若也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

“够了，妈吃不了那么多。”

“你做菜那么辛苦，应该多吃点，你现在真的太瘦，你怎么这么瘦。”

方欣若越说越哽咽，最后装作低头扒饭，将眼泪都藏在眼眶里。

两人在吃饭过程中，方爸爸醒来过一两次，后面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期间都是方妈妈在照顾他，驾轻就熟，看来应该是经常这样。

“你爸爸脾气就是犟，但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他那人是口硬心软，前天晚上三更半夜，我还看到他翻出你小时候的照片来看。”方妈妈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

“我没事，我只是怕你太辛苦，太难受。”方欣若捋了捋妈妈头上散乱的头发。

“唉，我习惯了，反正都年纪一大把了，没几年的了，能做多少算多少。”方妈妈眼眶红了，强忍着内心的不安。

“妈，你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吧，我养你，你就别留在这里受气了。”

“别说了，妈不会离开这里的，只要你过得好，妈就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来。”

“妈……”

“好了，你爸爸应该快醒来了，我怕他见到你又会乱发脾气，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

方欣若见她如此固执，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好吧，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再委屈自己，你要答应我，嗯？”

“好好好，我答应你。”方妈妈点点头，眼泪从眼角里滑落。

方欣若慢慢走到门口，然后转身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她哽咽说道：“我走了，你不要送。”

方妈妈也反手紧紧抱着她，哭着说道：“你一个在外，妈妈不在身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妈，我不舍得你。”方欣若忍不住大哭起来。

“傻孩子，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方妈妈的眼泪也如同决堤般流出，“好了，快走吧，晚点错过了最后一班车了。”

方欣若任由自己哭了好一会，才慢慢离开她的怀抱，“我真的走了。”

“嗯，注意安全，一路小心。”

方欣若最后再仔细看了她一眼，临走前塞了一个信封在她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妈妈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她才转身回去屋里。她打开手上的信封一看，里面居然有一大叠的钞票，她吓了一跳，想转头去追，但显然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