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章 “数年心事苦,惟为复恩仇”
出宫时,刚行至宫门口,小福子便气喘吁吁赶来:“李公子,请留步!”
说着递给她一个盒子:“皇上让我交给您。”
她看着精美的盒子却不敢接。
刚刚裴六和小福子都在门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见她不接,裴六欲伸出手。她拦住,冲他摇了摇头。
小福子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罐茶叶:“李公子,这是今年进贡的新茶碧螺春,皇上说您会喜欢。”
她想起裴宗翊第一次到梨院,她给他倒的茶便是碧螺春。他以为她喜欢碧螺春,其实,她喜欢的一直是普洱。
接过茶叶,她恭恭敬敬道:“烦你替我多谢皇上,我很喜欢,告辞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御书房内,裴宗翊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燕”字,“她收下了吗?可说了什么?”
小福子恭敬答到:“收下了,李公子让我转告您,她很喜欢。”
见皇上端详着那个“燕”字,小福子又问道:“皇上,您早知李晏公子是女子,为何到现在才……”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
裴宗翊苦笑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不是什么都能打动她。我本以为许她贵妃之位,她便不会拒绝,没想到她根本不屑。为了拒绝我,还骗我五弟是她的心上人。”
小福子点点头:“李公子确实聪明过人,非寻常女子可比,莫不是……她想当皇后不成?”
“不,或许,她只想要自由吧!”裴宗翊感慨道。
随后交给小福子一道圣旨:“告诉丞相,朕愿意选秀了,让他去安排。”
费府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府中的宁静。大批官兵如潮水般冲入府中,他们手持兵器,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着威严。
费府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费南在逗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见府中突然出现那么多官兵,也吓了一跳。
只见为首的佘川拿出圣旨,费南才知这些官兵是来抄家抓人的。
这一切皆与贺丞相造反之事有关。
他想上前争辩一番,哪知还未靠近,便被堵住嘴捆了起来。
费玉珠这些年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身上的脓包好了长,长了好,反反复复,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彻底毁了。
怡宁郡主被禁足在院中不得出去,费南碍于皇家又不敢休了她,便任由小妾们欺凌折磨她。
见官兵来到院中,她面上一喜,以为是裴宗翊想起了她这个姑母,来接她出去。
不曾想却是把她和费玉珠带到了一处院子中,继续囚禁起来。
昏暗的木屋中,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几缕光线,也显得那般微弱无力,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母女俩相依而坐,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怡宁紧紧地搂着女儿,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恐惧。费玉珠则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却更显得屋内一片沉寂。
墙角的蜘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屋内破旧的家具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呛得她们直咳嗽。
费玉珠终于受不了了:“娘,这是哪儿啊!您不是说太子表哥会接我们出去吗?”
怡宁看了看四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裴宗翊心善,他登基定会想起我们的,你可是她表妹。”
“可是!”费玉珠摸了摸自己坑坑洼洼的脸 ,“太子表哥还会记得我吗?他那时候在宫中艰难,咱们也没帮过他啊!”
“傻孩子,我知道你喜欢他,那时不就是为了让他更狼狈些,那样才好拿捏他吗?谁知你外公去了,咱们没了靠山,自身都难保,谁还顾得上他。”
想到这些,怡宁郡主就有些懊悔,当初裴宗翊在宫中过得不好。有次她入宫时遇到寒冬里衣着单薄的裴宗翊,当时他向她求助,可惜她并没有理会。若是得知他今时会坐上皇位,那她当时就该帮他一把。
“娘,都怪你 ,如果那时你答应让我嫁给太子表哥,如今我就是皇后了,哪儿还轮的上那个西域胡女。你明知道我喜欢他,偏偏还嫌弃他,说他不得宠,太子之位定会被夺走。现在你又说是为了我,真不知你怎么想的。”费玉珠越说越气,竟把所有错都归咎在自己母亲身上。
怡宁见女儿这么说自己,立马不高兴了:“珠儿,娘可都是为了你,那裴宗翊当时什么处境你难道不知?后来他得了重用,娘让你接近他,你不也没能让他娶你吗?”
她在门外听着两人争执,忍不住讽刺的笑了。这两母女,真不愧是一家人,什么都只会怪罪他人。
裴六上前打开门,她缓缓走了进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两人。
她嫌恶的皱了皱眉,仿佛地上两人就是两坨脏东西。
怡宁郡主高贵的模样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身姿略显佝偻,曾经那精致的面容如今布满了沧桑,肌肤失去了光泽,皱纹布满眼角和额头。
华丽的服饰不再,身上的衣衫显得陈旧且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消瘦的身躯上。曾经璀璨如星的珠宝首饰也已不见,只留下一头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肩头。
从她的神态和模样中,不难看出这几年她饱受折磨。
费玉珠那张脸上,纵横交错着的全是皮肤溃烂后留下的丑陋疤痕,犹如狰狞的蛛网,触目惊心。她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味道,可她却浑然不觉,仍执拗地想用粉去盖住那些疤痕。然而那粗糙的疤痕却怎么也遮不住,粉在疤痕的缝隙中堆积,反而让她的脸显得更加怪异恐怖。
“你是谁?快些放我们出去,我可是当今皇上的姨母。”
怡宁郡主还是那副令人生厌的语气。
她讥笑道:“你也配提皇上?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上前甩了她几耳光。
因为太用力,她疼得直甩手。
裴六见状,上前一脚踢倒怡宁郡主:“贱妇,竟敢伤了我家公子手,活腻了你。”
怡宁气得大叫:“你瞎了吗?明明是她打的我。”
裴六上前又是一脚,“谁让你脸皮那么厚?”
费玉珠在一旁看清了,他们就是来找茬的。忙拉住自己母亲,问道:“你究竟是谁?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对我们。”
她气极反笑,语气中满是悲愤:“无冤无仇?李生夫妇你们还记得吗?费玉珠,我父亲好心救了落水的你,你却诬陷是我娘推你掉入荷花池。怡宁,是你不查清楚就定了我父母的罪,让人活活打死我父亲,还逼得我娘自尽。怎么?你们做的恶事都不记得了吗?”
裴六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会在公子身上发生这么残忍的事儿,平日里公子为人和善,杀伐果断,是他最敬佩的人。看着此时满脸泪痕的公子,心疼得难以言表。
费玉珠连忙摇头,狡辩道:“我不记得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你放过我吧!”
怡宁明显心虚了:“你胡说八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父母,也从未害过任何人?”
看着母女俩这嘴脸,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儿。她抹了把眼泪道:“费玉珠,只要你说出你母亲做的恶事儿,我就帮你治好你的病,只要你母亲愿意替你死,我就放了你。”
费玉珠听她说可以放了自己,还能治好自己,便试探问道:“你怎么治好我的病,你可不要骗我。”
她凑到她面前:“你好好看看我,我就是李晏,你只是中毒了,我保你三日便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李晏?可是我娘说就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我怎么相信你?”
怡宁见费玉珠全然不管她的死活,只顾自己,便失望大叫道:“珠儿别信她,她不会放过你的。”
裴六上前对着怡宁又是几耳光,怡宁被打得双颊高肿,再也不敢言语。
费玉珠只当没看见母亲的惨状,依然道:“你说话可要算话。”
她点点头:“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娘,你就当为了珠儿吧!珠儿下辈子再报答您。”
说着缓缓细数起怡宁郡主的罪行。
怡宁郡主气得发抖,但看着凶神恶煞的裴六她又不敢开口。听着自己女儿为了活命细数自己的罪行,怡宁失望的瘫倒在地。
看着怡宁的模样,她觉得解气极了,自己精心呵护的女儿,在生死面前毫不犹豫的就弃了她。这能怪谁呢?只能怪她们骨子里就有的自私自利。
她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对母女,可真是一路货色,可恶到极致的畜牲。若是留你们在这世上,恐怕阎王爷也不答应。”
费玉珠脸色苍白:“你……你不是说会放过我吗?娘,你替我死好不好,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娘……”
她听着费玉珠尖锐刺耳的声音,烦躁至极,命裴六割了费玉珠的舌头。
裴六手起剑落,地上便多了一个粉红色的东西。费玉珠捂着嘴疼得晕死过去。
“珠儿……”怡宁无助的大叫起来。
她掐住怡宁郡主的下巴,指甲深深嵌到肉里,嘲讽轻蔑的道:“我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你父亲,也是我送走的,他那样的死法,你们喜欢吗?哈哈哈哈……”
此刻的怡宁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被算计了,此刻她终于知道怕了。
忙跪在地上朝她磕头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您饶了我们吧,只要您留我们一命,让我们做什么都行,让我们活着赎罪吧!我们会日日替您父母诵经祈福。”
她厌恶的看着面前跪地磕头的怡宁郡主,不屑开口道:“活着赎罪?留你们一命那是恩赐,怎么还算惩罚?你们替我父母诵经祈福,你们也配?那不是脏了我父母的眼吗?”
裴六上前道:“公子,我听二哥说过,城东有一个地方,叫“铃风馆”,就是把犯错的女子送到里面去,那里的客人都是些乞丐和流氓,风铃一响她们就要接客,那才叫折磨人呢。”
她皱皱眉:“京城怎么还有这种地方?”
跪地的怡宁郡主听到他们的谈话,吓得瑟瑟发抖。她知道此地,曾经费南的一个外室就被她送到“铃风馆”去了。送到那里的女子都被灌了绝子药,每日都被迫不停的接客,那些客人都是浑身恶臭粗鄙不堪的人,屋外随时都有打手看着 ,想自尽都不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看着如同一摊烂泥的怡宁和费玉珠,她摇摇头:“虽然她们可恶至极,但我也是女子,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侮辱折磨她们的方法有千万种,我若真把她们送到那种地方去,我和她们还有什么区别?”
裴六低下头不再言语。
“小六,把她们捆了,带到山里去喂狼,我定要亲眼目睹她们被撕成碎片,唯有她们死了我方能安心。”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深山。风呼啸着穿梭其间。
裴六脚尖轻点,携她跃至一棵树上。而树下,怡宁和费玉珠紧紧蜷缩成一团,满脸惊恐地环视着四周。
蓦地,周遭传来一阵阴森的低嚎。
黑暗里,一双双幽绿的眼眸逐渐浮现,那是一群饥肠辘辘的狼。它们缓缓逼近,形成一个严实的包围圈,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狠的光。
尚未等她们有所反应,一只狼猛地扑来,尖锐的獠牙瞬间咬住了怡宁郡主的手臂,刹那间鲜血四溅。她痛苦地嘶喊着,拼命地扭动挣扎。
然而,这仅仅是开端。群狼仿佛得到了指令,纷纷扑向一旁的费玉珠。有的咬住她的腿部,用力撕扯着肌肉;有的扑向她的后背,锋利的爪子在其身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她们的衣衫被扯得破碎不堪,身体的各个部位皆遭受着狼的攻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母女二人的惨嚎在夜空中回荡,却无法阻挡狼群的疯狂肆虐。
狼的低嚎、她们的惨叫以及皮肉被撕裂的声响相互交织,惊起了阵阵飞鸟。
终于为父母报了仇,她得以将父母的牌位送至寺庙供奉。
从普渡寺出来,天空飘起了雨。裴六为她撑着伞,雨滴纷纷扬扬地落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子早就知晓仇人是谁,为何却要等到此刻才报仇?”裴六满心疑惑。
她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幕,缓缓开口:“往昔太子殿下未登基之时,皇上尚且顾念着怡宁郡主母女。我若那时动手,恐怕自身都要折进去。如今皇上历经了贺丞相造反逼宫之事,只要宣称费府与贺丞相造反有所关联,那皇上定然不会再过问。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今朝中皆是裴宗翊的人,随意给费府安个罪名处决,也无人敢多言。”
裴六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望着眼前身着白衣的女子,心中不禁感慨:“自家公子心思缜密,凡事考虑周全 ,当真不愧是自己所崇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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