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里有些沉暗，她从前感受到的都是自由平等，就算是犯了事也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现在这样连坐的做法，她接受不了。

张游端对上她慌乱的神情有些心疼，安抚道：“若是只罚一人，那么剩下的人有可能会报复，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无辜的呢？”

“他们都享受了当权者给他们的荣华富贵，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尊贵，那么就得接受尊贵之下的危机。”

他的声音轻轻地道：“公主不也一直帮助百姓更好？你认为自己受了他们给你的锦衣玉食，所以该做些什么，那么这也一样。”

宋凝心里想着，可是她并不完全是这样想的，那是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很有可能灭国，她怕死！

当然这些都不能说，不然现在就可能会死。

她嘟嘟嘴，有些无奈起来，这样的世界真的好可怕，她真的好害怕。

张游端突然拍了拍她的脑袋，两个人一下子都有些吓到了，他突然收回手，她的脸通红一片只觉得好热。

“那个我先走了，酒楼的事情还蛮多的。”

她跑得飞快如同有猛兽追逐一般，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张游端望着宋凝远去的背影，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他自言自语道：“真是....”

宋凝回到家中，心情仍未能平复。她不断回想起张游端的话，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但她内心深处依然对这种连坐制度感到恐惧和不满。

但是，世间万物皆有其因果。权力与责任往往并存，若要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这的确没错。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享受那些好处的。

一夕之间，大将军府零落如泥，九族都进入了大牢，茶楼偷懒的宋凝却听到了更加让人心寒的事。

“听说女眷为奴呢？”

“你说那将军小姐，柳如风，要是买回去还能如此高傲？”

“将门嫡女做个小妾倒是不错，折断高傲，承欢.....”

宋凝还没出声，小秋皱着眉：“这两人真是败类，无耻！”

还没等宋凝下去准备教训教训这两人，门外一人走进来一脚踢翻了两人面前的桌子，李逸蔑视地低眸：“如此不要脸的下作小人，真是垃圾！”

“李逸！”

两人一对视落荒而逃，这人可不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得罪的起的。

李逸撒了一把银子给小二，直接到了她面前，随意地坐在对面，端起茶杯倒茶喝水，十分的潇洒自在。

宋凝淡淡地看着他：“没想到你倒是个烈性子，我还以为世家子弟的你怎么也会当做没听见。”

毕竟都是世家，当做没听见也懒得惹麻烦，更何况这个时候为柳家出手，并不是什么好事，人家躲都躲不掉。

李逸紧盯着她的表情，侧过身靠前：“你觉得我是那么无耻的人？还是你觉得我没有得罪人的本事？”

“嗯？”

磁性的嗓音离得很近，传到耳边还能感觉到呼吸的炙热扑来。

宋凝往后退靠在来墙壁上：“你....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嘛。”

李逸嘴角微扬，“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外面的人不一样。”

宋凝脸色微红，眼前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她有没有这样想过，她望向对方，却从他的眼眸里再一次看到了深深的情。

“李逸，我....”

“公主不必多说，我也什么都没问。”

男人的目光如同月光一般朦胧，不再问她，宋凝一瞬间回过了神：“你觉得柳家一事上，是不是罚的过重了？”

李逸抬头：“如今是你找到了证据，太师一家无事，那是陛下的信任，若是所有人都如同他一般诬陷忠臣，朝廷只怕再无安宁。”

他的眼眸清澈深沉，朝廷一事上，他的话题总是最多的，她只是问是不是罚的过重，他却道出缘由，不得不重。

他和张游端氏不一样的，张游端能明白道理只是会委婉的从家族出发，而李逸却直接狠狠从国家开始。

这两人似乎格外相反，一个无家族却思考家族，一个有家族却只看国家。

也许是家族利益看得太多，他已经事事从朝廷看待。

宋凝打量他，认真地问：“我突然发现你才是最清冷的人，看问题太毒。”

“我若是不毒，怎么能从众多兄弟里突出站到如今这位置上？我若是不冷怎么能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久待？”

他眼眸淡淡中暗藏深沉，一字一句格外严肃：“宋凝，家族中没有任何作用的人是会被淘汰出局的，你以为只有寒门过得可怜？”

“大家族里被淘汰，只会比街边的乞丐更痛不欲生。”

本不想道出这些，可是眼前的女孩，从出生就是被期待的，荣华富贵，百般呵护，万民欢呼，从未尝过苦涩，皇帝将她保护的太好，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见过大家族里的争端。

他想让她多了解一点自己，并不是眼前光鲜亮丽的李侍郎。

宋凝的确没感受过这些，可是以前看的小说不少，权谋中也算见识了一部分，但远没有眼前这个世家君子说出那般震撼。

宋凝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你...”

他叹了口气：“也许你以后就会知道，你站在朝廷之上，风波必不可少，见得多了，更加会习惯。”

“也许我习惯不了。”

宋凝不假思索，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真是可怕。

楼下一阵喧哗，两人向下望去，正好是大理寺的人在对柳家抄家抓人过街，只见两旁的百姓，一个个素不相识，却拿着菜叶子、臭鸡蛋扔去。

一个个脱口大骂，宋凝想了想这些事情似乎和他们无关，然而这些人依然还是如此激烈，她叹了口气：“每一个都喜欢看别人从高台落下，这些真的能慰藉那点私心？”

“他们看了热闹就能过的更好？自己的平凡对他人落井下石，真的对吗？”

对面的男人望了一眼：“对不对不知道，但他们发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