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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蝴蝶梦碎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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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蝴蝶梦碎 十

八年前。白梦筱怀揣着电影梦从诸暨老家来到上海。开始的她,在剧组做群众演员,因为天生丽质,总被导演、电影公司的老板暗示潜规则。白梦筱宁死不从,被赶出了剧组。很快,房租都要交不起了,白梦筱拎着行囊在上海漫无目的的溜达。

她来的上海、和他们来的上海、不是同一个上海。

“在这极尽繁华处、我不知何去何从,就是在这时,遇到了同病相怜的黄文华。那一日,他跟隔壁杂技团抢演出位置,被群殴的极惨,尽管如此,也绝不相让。我跑去报案,一位年轻英俊的巡捕很快出手相助,事后不留名的离开了。”

黄文华一瘸一拐的走到我的面前:是你帮我叫了警察?

白梦筱点点头。

黄文华:谢谢你,看你提着箱子,是要找什么人吗?我可以帮你。

白梦筱摇头:我什么人都不找。我是来上海当演员的,我刚被剧组赶出来,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你没事儿吧?

黄文华:你叫什么名?

白梦筱:我叫白梦筱。

黄文华记下。从兜里摸出钥匙,递给白梦筱:先去我家安顿吧,这几天我得演出,过几日回去,我们再仔细聊。身上还有钱吧?

白梦筱点头:还剩一点。

黄文华又摸出两块大洋,想了想,塞到了白梦筱手中:那,省着点花。

“我安顿下来了。黄文华是南曲戏班子的小生,我看到他的演出照,意气风发,几日后,他回来了,可是颓废的紧。因为那次演出收益惨淡,戏班子面临解散。黄文华就这么望着我,他说,白梦筱,你生的真美,我们合作吧,我要开一家电影公司,我要赚大钱,而你就是女一号,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说干就干,黄文华从不滞后。他为公司取名华星,用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个剧本,到处拉投资,那些大亨们都看不起他,羞辱他,嘲笑他,无视他,轻薄他,但他都忍着,不放弃。纺织大亨顾绍桓拿鼻孔问他:我凭什么给你投资?你有什么能给我?

顾绍桓爱美人。他想起了我——那是我噩梦的开始,也将我对他的感谢消磨殆尽。他带着我去应酬,在酒里下了药,顾绍桓侮辱了我!醒来后,我天崩地裂,发了疯似的冲黄文华伺候,而他,羞愧的看着我,跟我说,梦筱,有舍才有得,你已经是女一号了!

他冲我发誓,只有这一次。我相信了他,那部电影开拍后,他确实很护着我,导演不敢对我怎么样,上映后我如愿以偿的崭露头角。

我们跳舞、开红酒、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指着最高处:梦筱!有一天,我们会站在那里的。现在公司步入正轨,急需源源不断的电影来博名、你要努力呀,不仅是你、我们要挣钱、得多一些摇钱树。

芝蓉就签约进来了。虽然她比我晚进入公司,但她护着我。她说,我从小生长在孤儿院,就没有人能欺负我、和我罩着的人!我们相处的非常愉快。没多久,公司启动第二部电影,黄文华要我们两个去试戏。

我们天真的以为,试戏就是试戏,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去试戏。哈哈,你们知道那个试戏是什么吗?

是我们像商品一样,光溜溜的站在权贵面前,任由挑选、采摘。

我们疯了!我和芝蓉宁死不从,黄文华羞辱我,又不是没做过?装什么!是啊,不过再来一次罢了。但芝蓉不行,我主动站了出来,第二部戏,我依旧是女一号,芝蓉出演女二。她容貌虽不及我,但演技天赋极佳,凭着那个角色,也红了。

一连两部电影、出了两位女演员。黄文华尝到了甜头

,第三部戏,黄文华如法炮制,拿合同上的天价违约金威胁我们,芝蓉说,姐,这次换我吧,不能每次都是你...

谁出力多谁就是女一号。资源分配来自资本更看重谁,谁背后的资本更有劲。第三部戏,美涵进了公司。她出身梨园世家,父母都是红过半边天的角,但梨园没落,日子艰难,以为进公司就有了新的出路....

她宁死不从。公司因为有我和芝蓉,美涵不听话也没被黄文华忌惮,雪藏就是了。可演员,你不拍戏,是没有薪酬的。所以,红如我、芝蓉,不红如美涵,红与不红,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终于受不了了!我们制定了一个方案。

沈黎黎听到这里,已经全部明白了。她悲哀的望着白梦筱。

“公司怕你们不听话,给你们配了助理和保镖,名为照顾保护,实为监视。你们三个人借着表面水火不容,为了争资源明争暗斗,逼周芝蓉打上门去,然后夏美涵赶去劝架,三人制定了方案。”

白梦筱诧异的点头:是。他希望我们互为制衡。

沈黎黎:计划我们已经知道了。白小姐,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白梦筱轻松:你问吧。

沈黎黎:高远瞻,是不是夏美涵的未婚夫?

白梦筱身如电击,娇美的容颜上布满不可置信:你!你——

沈黎黎耸肩,看向同样震惊、从头一言不发、安静当壁花的傅春图:看来白小姐还是对我们有所隐瞒。夏美涵被雪藏的原因不只是不肯——

试戏!

沈黎黎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自此再也无法直视“试戏”二字,继续说:更因为,夏美涵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公司规定,女演员不可以谈恋爱!

傅春图:难怪。高远瞻会放弃体面的广慈医院医生,来薪酬更高的巡捕房。呵,如果没有他的帮忙,那尸体该如何瞒天过海?

周芝蓉是演员,戏子最擅长做戏,周芝蓉演技极佳。想搞到拍戏用的特殊化妆品很简单,先在手腕上化出伤疤,血铺满浴缸,自己躺进去,演个死人。高远瞻宣布结果,尸体送还,死遁完成。

沈黎黎:第二个问题,剧组副导演说,看见女鬼从悬崖凌空飞起——

白梦筱镇定心神,眉眼间决绝:是我。

我在原定的场地洒满石子,故意毁坏拍摄场景。目的是引导蒋子桦去看新景。我辞退小花,趁剧组人员打扫时,利用剧组的吊车,扮演女鬼,因为化妆和夜色遮挡,蒋子桦看见我,惊恐之下坠崖。

“不是的!”

门被夏美涵、周芝蓉推开。二人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白梦筱厉声:糊涂!还不离开这?

夏美涵和周芝蓉拉着手,一步步进来:姐,怎么能让你全背锅呢?

夏美涵:是我们。我负责扮演女鬼,周姐姐操控吊车,剧组的吊车有钢丝线,可以隐身夜色中。吊车是拍摄古装戏用的,只要绑上,人可以飞檐走壁。

沈黎黎:我猜,蒋子桦并不清白吧?

周芝蓉冷笑:呸!老色鬼一个。多少女演员被他染指?可世人呢,夸着他才华横溢,沪上第一名导,内里龌龊至极!我替天行道罢了。

白梦筱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们傻不傻?费了那么大劲,将你们假死。

这一生还真是没有办法。白梦筱低叹。

上海用一场雨宣布冬季来临。沈黎黎打从电影公司回来后,就郁郁不振,尽管装作若无其事。仍旧认真服务好每一位客人。

经理早对她请假多日不满,这日名媛金丝丝因用了百货公司新上市的雪花膏过敏,来找百货公司退款。终于是让他逮着机会了,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沈黎黎你不想干了直接滚,我还没见过一个打工的贱皮子在我这混的像千金小姐似的,说请假就请假、仗着业绩好胡作非为?金小姐多金贵的人,你不知道她会过敏吗!为什么还卖给她雪花膏?

沈黎黎低着头一言不发。经理越发来气,嘴上噼里啪啦:沈黎黎,你耳朵聋了?我可告诉你,我们不养残疾人,你给我立刻滚蛋——

沈黎黎哇一声的哭了出来、哭的梨花带雨、哭的肝肠寸断。

同事们愤恨的眼神打在经理身上。盯的他浑身发热:我不就说了几句么,至于么....

沈黎黎哭的不能自己。泪闸失灵般狂飙不止,发了疯似的、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因为什么?因为无可奈何。白梦筱、周芝蓉、夏美涵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立刻执行。

傅春图先一步去监狱看了一眼白梦筱,她面色平静,坐在萧瑟的牢房内一角,瞧见傅春图有意外、莞尔一笑:傅探长,你来了。

傅春图:上头有人要你立刻死。

白梦筱点头:猜到了。我活着,是他们的破绽。黄文华还活着吗?

傅春图:你那一枪,要了他半条命,虽然没死成,但心肺严重受损,日后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白梦筱:那就好。多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我什么时候走?

傅春图:很快。

白梦筱:嗯。

傅春图深深望了一眼白梦筱,她挂着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还能想起七年前那个瞬间吗?小巡捕在街上巡逻着,瞧见一个少女慌里慌张的跑来求助。

事后,小巡捕问她:你需要帮助吗?如果需要,可以来巡捕房找我,我叫傅春图。

少女低头含笑:我记得了。

这段插曲被七年的岁月里发生的种种隐埋,白梦筱不提,傅春图都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没来找我?”

犹如天雷滚滚、滚过天灵之上!白梦筱心痛、海上浮木错过了,抓不住了。或许该有交集,是生生错过了,一念之差,咫尺天涯。

“原来你还记得啊....你告诉我,你叫傅春图,我记得的,但和平饭店见面,你没认出我。”

“傅探长,我们云泥之别,不拖你下水了。”

“祝你前程似锦。”

白梦筱三人的死刑是秘密进行的。天空涌起密云,断头台美人香消玉殒,关于她们的故事已经结束。黄文华靠着手里贿赂高官、权贵的阴暗名单,留了一命,大概次年的春天,他从疗养院出来,还是死在去往北平的火车上。这是后来的事儿了。

沈黎黎:表哥,你回来啦。

傅春图进门就听见沈黎黎明媚的声音,驱散了心底的阴霾:嗯。你怎么下班这么早?

沈黎黎耸肩:我失业了。

她的眼睛红彤彤的,肿的像桃子。

傅春图:挨欺负了?谁,表哥帮你出气。

沈黎黎咧嘴一笑:谁敢欺负我?还没人能欺负我呢!百货公司那活没意思,我不干了。表哥,咱今晚吃鱼,我买了一条大鲤鱼!红烧怎么样?

傅春图点头:好。

沈黎黎挽着傅春图进屋,边走边说,叽叽喳喳的。夕阳在身后不言不语,余晖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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