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亚领来了一位伊比利亚的审判官，是黎博利，她的年纪不大，在审判官的体制内应该是年龄最小的那一档。

她没有认出安多恩作为拉特兰通缉犯的身份，但只是长相没有暴露身份，如果被对方知道名字可就不一定了。

安多恩想办法把名字的话题转移，虽说有些勉强。

安多恩不责怪帕蒂亚，艾丽妮的出现确实给其他人带来生机，安多恩可以自己离开，但是剩下的人们绝对会死在海嗣的围堵之下。

人数不多，在安多恩的努力下，他们不再相信拉特兰教，不再祈祷，转而自力更生——这是对生活绝望的破而后立，是难得的。

他的路还很长。想到这里，安多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1100年1月7日 03:24 伊比利亚南部东海岸沦陷区

“先导？”跟在他后面的艾丽妮歪脑袋，尝试从背影中看出什么。

这一路上撞见不少在街巷中狂奔的恐鱼，先导的源石技艺是通过扭曲光线来隐藏身形，这种技艺面对常年生活在海水里的生物，作用将会大打折扣，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冲突。

艾丽妮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不少。

绕弯行了十几分钟的路，来到了帕蒂亚口中豪华别墅的所在地。

严格来说是一片庄园。

它的占地面积极大，是小镇中央广场的几倍，艾丽妮确实无法想象过往的地主人家过着多么奢侈的生活，但眼前只是腐朽不堪的掉色围墙，藤蔓绕上封死的铁栅栏门，一旁就是一处围墙倒塌形成的大洞。

铁栅栏门上的锈蚀痕迹从上到下，尤其顶部的小型半人马像格外严重。

门内正对着喷泉，兴许是内部管道年久失修出现问题，只剩下一片污水洼。

喷泉两侧各有一道斜坡通往宅子内部，左右簇拥花枝草叶——它们还未枯萎，左侧还有战时修建的碉堡，碉堡下方是园丁小屋，右侧通往厨房。

通往后花园的小径没有被封死。

但根据先导的话比对现状，他有一点说得不对，那便是这里连海嗣的影子都不能见着，与描述中遍地恐鱼的说法相去甚远。

不过艾丽妮并未对先导的话产生怀疑，熟知恐鱼习性的她在石质地面上发现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这里曾经的确有大量恐鱼存在。

“先导......先生。”艾丽妮沉声，“我打算入室探查，请你待在外......”

“无需多言。”安多恩摇头，“我有过不短的战斗经验，相信我有保全自己的能力，两个人也算有照应。”

“好吧。”艾丽妮见安多恩坚持。

安多恩在担忧这个年轻的审判官意气用事，还指望她指路离开沦陷区呢。

宅子的门大开，在门外可以瞅见二楼走道的黑暗，总感觉那有什么阴森的脏东西等着两人。

“嗒嗒......”安多恩踏在木板上，他面色一变，低头看向艾丽妮。

她没有脚步声，气息变弱，以至于闭上眼睛就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视线以最快速度确认宅子内每个角落，还有空暇瞥一眼安多恩。

艾丽妮的战斗经验不差，在对海嗣这方面要超出安多恩许多。看来是他多虑了，也是，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伊比利亚审判官。

“咔嚓！”兴许是常年受潮所导致的，安多恩右脚踩进腐朽的木板中，木屑飞扬。

艾丽妮立刻下压身体重心，面对脑海中预想的冲击。

什么也没有来，一阵穿堂风吹进宅子内部，大厅上方的吊灯嘎吱作响。

一秒......两秒......

艾丽妮呼出一口气，缓慢直起腰，她扯住安多恩的左手手腕，将安多恩的右脚拉出塌陷的木板。

“它们不在这里。”艾丽妮特意把声音放大，果不其然，什么也没来。

“谢谢。”安多恩站稳身子。

“再给我一点时间。”艾丽妮看向宅子深处，声音听起来略微急迫，“我需要搜查这里。”

“审判官女士，你不需要焦躁，优先保证安全。”安多恩好心提醒一句。

“抱歉......”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艾丽妮和安多恩先后进入主宅三层、天文台两层、后花园一无所获后。在车库连接下水道的通道途中，发现不知通向何处的石窟洞口。

这块洞口不像是人为建造的样子。

她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海腥味正从这个石窟口满溢出来。

“就是这里了。”艾丽妮神色凝重，“先导，我的来路在救助帕蒂亚小姐地点的西方向，我有做划痕标记，路上也应该能看到恐鱼尸首......”

“审判官女士。”安多恩在后方推了一把艾丽妮的后背，“请您亲自为我们带路，您莫不是要食言不成？”

“你......”艾丽妮抽出细剑，担忧地看安多恩，“跟紧了。”

安多恩同样进入备战状态，收好手中的法典，拿出一柄简易法杖。

一同踏入昏暗石窟，内部没有灯，只能依靠艾丽妮腰间的光源照明，那一小缕火光在此时显得格外明亮。

岩壁上尽是利齿啃咬的痕迹，触目惊心。现在可以确定，它们就在这里。现在要做的是弄清楚它们为何在这里，在这里干什么？

气温渐低，两人感受到身体发寒，捏住手中武器的力道更大几分。

艾丽妮听见了海的声音——这里连通着波涛大海，石窟的尺寸也在逐步增长。

看似望不到底的洞窟终于迎来尽头，“嗒嗒嗒......”脚边的石子滚落到峭壁之下，发出悠长响声。

艾丽妮将灯提过头顶，可是那点微光连六七米的距离都无法照明。

黑暗深处迸发出光芒，愈发扎眼，艾丽妮见过这种光，只有在晴朗的白天见过——这光芒来自太阳。

太阳正好在此刻升起，把石窟内部的情况全部暴露在两人面前。

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最先亮起，随后是海崖之下畸形乱石——艾丽妮和安多恩所处的洞窟连通岸边的海崖，太阳刚从海平面探出头。

峭壁之下趴着一只海蓝色鱼型巨兽，它两鳍覆盖角质层防护，数不尽的恐鱼攀在巨兽的脑袋上，四足粘合皮肤，在二人目睹之下，巨兽的皮肤“吞噬”一只又一只恐鱼。

凌晨时分的日光拍落在巨兽的身躯上，这一幕透露出怪诞的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