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9年12月27日 9:00 罗德岛射击靶场

艾德鲁芬和菲亚梅塔又待了一会。

“统计结束......”艾德鲁芬看着一旁的电子显示屏幕，看到了自己的射击成绩。

左手命中率仅仅37%，右手有98%。

其中右手的射击最后因为手酸了，打歪两颗子弹，前期基本维持在九环十环。

他没忍住瞟了一眼旁边的菲亚梅塔。

菲亚梅塔左手边的电子显示屏从来都是那几行字，没变过。

左手命中率:100% 右手命中率:100% 全中十环。

“累了，毁灭吧。”

菲亚梅塔踮起脚尖再次敲了一下艾德鲁芬的脑瓜子。

“你的命中率还不低。”菲亚梅塔两手叉腰，分析了艾德鲁芬的数据。

“额......从你口中听到的，我可不觉得我很厉害。”

“你可以更自豪一点。”菲亚梅塔把艾德鲁芬的吐槽无视掉，“手可以给我看一下吗？右手。”

“嗯。”

艾德鲁芬伸出右手，菲亚梅塔像是在看手相一样盯了好一会，她的瞳孔猛缩。那只手掌心凹下的形状，她可以明显辨别出来——那是铳的形状。

她突然问：“你用铳多久了？”

“十四岁的时候开始。”

“那我问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菲亚梅塔此刻有点心虚，她也许不该问的。

“呵，还记得我们在教宗会客室那会的谈话吗？”艾德鲁芬拍拍胸脯，“我说过，我将知无不言。”

“那时候的话已经不能算数了吧？”菲亚梅塔对于他有这样的想法很奇怪。

“对你依然生效。”

“是吗？那我问了。”菲亚梅塔见他这态度，也没有再拖延。

“嗯。”

“你杀了多少人？”

“......”

艾德鲁芬的笑容凝固，忽然张口，想要吐出点什么，但最终只得闭合上。

他就保持着那个笑容。

菲亚梅塔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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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3年8月6日

塔尔萨巴哈发生武装政变，半个国家沦为战场。

这是一个小国家，领土面积可能还没有大国的一个城市区块大。

最终政变被镇压，军队、平民死伤人数超过三万，失踪人数不计。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夺权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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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艾德鲁芬猛吸一口气，“如果算间接的话！”

“有！有......有？”他的大脑没有如此混乱过，他突然想哭，自己居然说不出具体的数字。

“超过一万人吧？我也不清楚了。”

“我射杀的？噢，我手上的，327人。”

“艾德。”菲亚梅塔呼唤。

“嗯啊，还有我要求处死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菲亚梅塔在喊他。

菲亚梅塔干脆用身子使劲撞在略微失神的艾德鲁芬身上，她只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

艾德鲁芬惊呼，“菲亚。”

一下子两个人一齐倒在地上，但这个时候，萨科塔光环的光芒同时将两人笼罩。

共感发动了。

艾德鲁芬的罪恶感被夺走了一部分。

他很快醒悟过来，菲亚梅塔还压在他身上，艾德鲁芬挣扎着起身。

菲亚梅塔先站起来，她的脸色惨白，维持着站姿都不太稳。

“菲亚梅塔......”艾德鲁芬想要离开她身边，结束共感。但菲亚梅塔死死掐住他的手腕，这种情况下也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艾德鲁芬感到她的身体在打颤。

这时，他分明听到了低吼声。

菲亚梅塔有意无意地把头抵在艾德鲁芬手臂上，如果艾德鲁芬看得见，他会发现菲亚梅塔眼泪都要流出眼眶。

“嗬......哈啊，还真不好受。”

眼前是血红的一片，许多人，越来越多人倒在血泊中。

手中扳机不断扣下，一次又一次，铳鸣一响又一响，他们绝望、憎恨的神情炸开成血色水花。

他们有的是不甘的士兵，但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人。有敌人，也有同行者。

他做这种事的形式有很多，但大多都是......屠戮。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菲亚梅塔的颤栗停止，转换成大喘气。汗水打湿艾德鲁芬的手臂。

由于是早上，射击靶场内还没有人注意到此处的异况。

良久，终于再次开始谈话。

“好一点了吗？”艾德鲁芬开口。

“你才是，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对吗？”菲亚梅塔艰难抬起头，强颜欢笑地说。

“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真的没事吗？”艾德鲁芬收起平常的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现在打心底的担心菲亚梅塔。

“说什么呢......明明你自己就一直承受着这样的重压，现在倒反过来担心我了？”菲亚梅塔用刻薄的语气说道。

她直起腰，看起来就和平时别无二致。

“现在，回答我！你说你将对我知无不言。”菲亚梅塔恢复强硬的态度，“你感觉好些了吗？”

“谢谢。”

“你说什么？”

“我没事了。”

“没事就走吧，我在罗德岛最在意的地方其实是这里的观影兴趣部......”菲亚梅塔扯着艾德鲁芬的手腕，当做无事发生，唯一违和的地方是：她的脚步很急促。

“真的没事吗？”

“你自己不刚说？”菲亚梅塔又扭头看向他，眼底下满是狠色，艾德鲁芬丝毫不怀疑，再说下去菲亚梅塔就要揍他了。

也许他真的是欠打。

“你觉得呢？”迫切地，他想知道答案。

“你这个混蛋......”菲亚梅塔握拳，她即将要挥拳了？

并没有，菲亚梅塔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我只知道你现在表面是个正常人。

我选择相信这个表面，因为你得到了教宗的认可，也就是拉特兰的认可。我不能理解老头子们的想法，但我也由得窥见拉特兰对你的态度——我对你的态度也一样。

你的过去，教宗是知道的，对吧？当初我以为我听懂了你们的谈话，结果并不是。又是！又是只有我不懂，我现在对你是很生气。”

“对不起。”

“还有你这个态度！只道歉有什么用？”菲亚梅塔直接按住艾德鲁芬的脑袋，自己贴上额头。

“你也说过，想知道我的感受，现在你就感受吧。”

“......”

“......”

“菲亚梅塔。”

“什么事快说！”

“你刚才看到了吧，我同样背叛过我的同伴们。”

“所以呢，你决定留在拉特兰不也抛弃过他们？”菲亚梅塔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鄙夷。

“我的意思是......你觉不觉得我和安多恩一样，很恶心。”

“你*拉特兰俚语*真高估自己啊？和那个*拉特兰俚语*东西比？差远了。”艾德鲁芬一句话就打开了话匣子。

菲亚梅塔改成揪住艾德鲁芬的头发，“听好了，我是讨厌他，他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要拯救泰拉人，但你不一样。

你没他那么大义，对，你自己也这么说过。

你就是个为了自我满足才战斗的卑鄙者，从来没有背信弃义过，因为最初你就没有大义。倒不如说你才是正常的。

安多恩觉得生命的价值可以用数量来衡量，我、蕾缪安、莫斯提马的价值不如泰拉人的价值。一百个人和九十九个人，让他选一边去死，他一定会选那九十九个人，即便里面有他的朋友，亲人。

你不一样。

你很喜欢打招呼，但你不是希望对方好，只是因为怕失了礼节。

“以你自己为中心，和你走得越近的人，价值就越高，别说一万，就是十万个百万个陌生人，和你的一个朋友的价值都无法相比。

我能理解你，我现在能。你杀死的，无关什么间接直接，你没那么在乎，因为都是低价值的陌生人。

还有罪恶感，我也知道是死去的人那里面有好人给你带来的，不过，其中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你真正的同伴。”

菲亚梅塔松开揪住对方头发的手，回到了正常的距离。

“为自己而活的家伙，我不讨厌。”

一口气说出所有话之后，菲亚梅塔再叹息，“抱歉，你不是没有，只是你愿意为他人的那一部分太小了，我言重了。”

菲亚梅塔结束发言。

“我这次是由衷的，谢谢你。”艾德鲁芬正色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嗯哼。”菲亚梅塔等着他说话。

“......”

“算了，我懂你意思。”菲亚梅塔不想浪费时间，反正通过共感，他也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