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远了。

丁振早已记不清当时踹门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了。

他只记得，他很快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随后被连续几脚踹出了宿舍，光着身子站在了院中。

院中有许多人。

有白天被他揍的几个校霸。

有一些不认识的大人。

有孤儿院的院长和几名护工。

尽管他刚学了一门功夫，但幼小的他面对这种情况时仍然瑟瑟发抖。

这种恐惧感让他忘记了许多东西。

他只记得一些支零破碎的对话。

“侯院长，你们孤儿院的孩子如此残暴，这是你的失职啊！”

“王局，您息怒，我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什么叫给我交待？你看我家孩子被打成什么样了！”

“是，是！一定给贵公子一个交待，也给其他几位公子一个交待。”

“丁振，你为什么打人？”

“院长，是他们先打我的。”

“他们什么时候打你的？”

“昨天。”

“那你昨天回来为什么没报告？”

“我，我······”

“侯院长，你这个孤儿院是不是不想开了？让你处理个事这么难吗？”

“是，是，我马上办。”

“丁振，你不要给我岔开话题，就算昨天你挨了打，但现在没人能证明。你今天打了人，是大家都看见的，马上道歉！”

“我，我······”

“道歉！”

“对，对不起······”

“王局，您看，小孩子不懂事，给几位公子道歉了······”

“我看什么看！我儿子让他打成这样，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那······”

“不用你管了，我们自己处理！你个小杂种打的我儿子是吧？”

丁振的记忆到这里已经有些模糊了。

隐约间只记得自己被一群大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后来这些人又强行将自己按跪在地上，由几个校霸轮流上前对自己扇耳光、脚踢、吐口水。

再后来，丁振就更只记住了一个画面。

人群散去，院长将自己抱回了宿舍床上，哭着重复着：“小振，对不起，对不起！咱们斗不过他们的！孤儿院还有这么多孩子！对不起！”

丁振在院长的哭泣中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脚踏五彩祥云的大英雄，把世间一切作恶的人全杀了。

梦醒，丁振在孤儿院众人奇怪的目光中，笑呵呵地去上学了。

到了学校，他就被几个校霸堵在了厕所。

他任由这些校霸对他拳打脚踢，没有还手，只是在对方打累了停手后，才忍着痛笑着说。

“谢谢你们！”

几名校霸面面相觑。

同样幼小的他们面对丁振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办了。

但不知为什么，只是看着丁振的这种笑容，他们就觉得毛骨悚然。

最后，几名校霸匆匆撂下几句狠话，像是失败者一样落荒而逃。

校霸后来怎么和自己家长说的，丁振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些校霸很快全都转了学。

从那以后，整个学校里再没人欺负过他。

再后来，孤儿院收到了一大笔捐款。

捐款者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丁振不得再追究被打的事情。

丁振一口答应，笑着在谅解书上签了字。

那天，整个孤儿院的人都很高兴。

院长也很高兴，只是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摸着丁振的头，嘴里呢喃着：“小振长大了！”

那晚，丁振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猴，被压在一座大山下，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出。

从那以后，丁振的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

他找机会就偷偷地到黑渊中修炼，无名功法的后面部分很快就全部学会了。

他的身手越来越厉害。

但他再也不会像刚学会功夫的那天一样，主动用拳脚解决问题。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的恶，靠拳脚是杀不完的。

当然，没有拳脚实力傍身，也是万万不行的。

那些恶人之所以服软退缩，也是害怕有一定拳脚功夫的他豁出性命，去拼一个鱼死网破。

他是光脚的无所谓，那些人可舍不得那大把未享受的荣华富贵。

丁振就这样一天天继续长大，直到十六岁那年。

按照规定，丁振不能继续住在孤儿院了。

临走前，院长拉着他的手，哽咽了许久，却什么话也没说。

丁振的眼角也红了，最终也什么话没说。

两人拉着手对视许久，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终，院长放开了手。

丁振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他用这些年寒暑假在外面打童工的积蓄租了一个房子。

睡在那间寒酸破败房子的第一晚，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是一只鱼，突然长出了翅膀，从历史课本上才能见到的大洋中一跃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睡醒的丁振哂然一笑，身上好像有莫名的枷锁就此卸掉。

以后的丁振依然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他早已记不清当初那些人，那些事。

因为，不值得。

他要做的，是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杀了那几个人，杀了许多许多人，又有何益？

依然会有源源不断的恶涌出。

这，就是人的本性。

丁振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他从不把人想得太过美好。

自从摆了曹家一道后，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知道曹家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大概率要派人杀掉自己。

但他不怕。

他已经很久不惹事了，但他从来不怕事。

从对方下阴招对付旺财开始，他就做好了反过来对付对方的准备。

不管是那个曹家后代冒名参加血脉觉醒测试被抓也好，还是那一千万的赃款被花掉也好，都是曹家为自身错误应受的惩罚。

事情到这里本来已经两清了。

但曹家千不该万不该，继续出招对付丁振，甚至要下死手。

既然曹家不肯罢休，丁振自然也没有避而不打的道理。

当然，眼下敌人实力强横，正面硬拼不是对手，那就先避其锋芒，待羽翼丰满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对方。

此时的丁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抱着旺财向黑渊走去。

他打算在这里躲几天，等收到灵武部对自己的处罚决定后再看情况行事。

“我猜你就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