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慢慢等月亮出现，我和这杯酒都不赶时间——

“当然记得。”

卫庆想了想，“你不是说，有事情跟我讲。”

许明月扯着衣角，努力不去低头，直视他的眼睛。

“恩，我现在就想告诉你。”

话音顿了顿，她又继续补充，“我不想再等了。”

“好，你说。”

卫庆笑笑，也没责备的意思。

他耐心的蹲在那，看着许明月的眼睛。

“我其实……已经不喜欢小非了。”

许明月很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早很早之前就不喜欢了。”

卫庆明显一愣，嗤笑一声，轻抚鼻尖。

“干嘛突然说这些？”

“你让我讲完。”

许明月打断了卫庆的话。

她捂住胸口，像是在回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其实，我去找过小非。”

“恩”

卫庆点头。

这种事，就算许明月不说，卫庆也能猜到。

许明月咬着唇，怯怯的看着他。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这才是你啊。”

卫庆耸肩 ，有些无奈。

说不在意是假的，

可许明月并没有做错什么。

或者说，她和自己一样。

预料之中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意外和纠结。

这些东西，

就像沙土，吹起风来就能迷惑人的眼睛。

如果执意不放，又怎么看清本质，向前而行。

许明月呼吸有些颤抖，

她其实很怕，

怕自己说出这些后，卫庆会介意，会不开心，会跟她产生隔阂。

可

许明月别无选择。

如果她真的想和卫庆走下去，

她必须坦诚，必须面对，必须跨过这道坎。

“那是大四下学期，我爸……”

许明月摇摇头，又改口。

“许光远和许明杰，经常会去学校闹。”

“那时郑萍劳累过度，被许光远和许明杰拖累到死。”

“他们，又盯上了奶奶给我留的钱……”

讲到这，许明月话音止住。

她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种麻木又深沉的窒息感，只是想想便让人难以承受。

原生家庭，

可以是避风港，可以是温柔乡。

也可以是糜烂血腥的战场，痛苦折磨的泥潭深渊。

卫庆呼吸很沉，心里抽动的疼，轻轻擦拭许明月眼角的泪。

这些事，他到今天才知道。

“然后呢？”

许明月渐渐稳住，又哽着喉。

“我只记得当时被他们缠的很烦。”

“我想去见小非一面的，我只想见见他而已。”

“那时候，我早就死心了。”

“这更像是即将被溺亡之人，做出的最后挣扎吧——”

“那是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一个人去了南裕。”

卫庆静静地看她，心里还是有些触动。

他知道，

这是许明月在向他坦白。

在向他解释两人一直存在的问题和隔阂。

“见到了？”

“恩”

许明月点头。

“那天，李舒虞也去了……她，长大了……”

“三年”

卫庆点头。

从大学毕业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

当时的李舒虞，应该过了16岁。

确实长大了。

许明月突然笑了，有些释怀。

“想想也是……小非也早就给了我答案。”

“那时候还留有念想，或许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输给一个小屁孩。”

“从那天起，我就不喜欢了，也没再想过小非。”

闻言

卫庆点头。

许明月能跟他说这些，就证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甚至坦白的有些过分。

“当时，为什么不去找我？”

“因为……”

许明月深吸口气，“我不想利用你。”

卫庆微微一怔，笑出了声。

“这么自信啊？”

“恩”

许明月点头，黝黑的眸子深邃如星。

“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

卫庆无奈的笑笑，也骂了自己一句。

“欸~没出息啊！”

“也不是……”

许明月反驳，声音又低了一些。

“我不想心安理得的去利用你对我的好，这样不公平，也卑鄙下作。”

卫庆点了根烟，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我想让你知道。”

许明月哽着喉，又继续补充。

“我想告诉你，我这三年来，没再喜欢过人。”

“也不想让你在等了。”

后半句话，

许明月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声音很弱，带着少有的倔强和坚定。

卫庆抿着唇，眼睛都亮了一些。

许明月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往后缩着身子，微微低头。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是有点。”

卫庆直言不讳。

许明月扭过头，死死咬着下唇。

她在考虑着措辞。

当面表白这种事，许明月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真到了这种地步，她反而说不出话了。

正当许明月纠结的时候，

卫庆将香烟按灭，拉着她的手，和煦的笑着。

“许明月，其实，我也不想说，因为这些话，我对你说过无数次。”

许明月微微一怔，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她好像猜到，

卫庆要说什么了——

卫庆勾着唇角，脸色平静，眼底藏着雀跃的欢喜。

“我年幼的时候说过，青春期的时候说过，也就差现在的青年了……”

“什么？”

许明月喉咙哽咽，大脑一片空白。

卫庆半蹲在地，直视她的眼睛。

这一刻，他攥着许明月的手，微微握紧。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这么没出息。”

“我还是喜欢你，只喜欢你……”

许明月喉咙哽住，心跳陡然上升。

她脸红如潮，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

卫庆话音一转，如往常那温柔。

“你的心现在空着吗？”

“恩，空着，很干净。”

许明月木讷的点头。

卫庆眸子一凝，脸上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可以把我装进去了吗？”

可以，

把我装进去了吗？

许明月脑袋轰鸣，

她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好久好久都没哭过这么多次，

好久好久都没流过这么多眼泪。

只是这一次的意义，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我那悲哀又无助的前半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漂泊的灵魂和游荡的蒲公英，也有了归宿。

卫庆轻舔唇角，语气很轻。

“你答不答应啊，我蹲着很累的。”

“这明明，是我要说的话……”

许明月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将他牢牢抱住。

卫庆身上带着酒精和烟草味，并不好闻，可只属于她的怀抱却异常温暖。

卫庆拍着她的背，轻声笑着。

“这种事，得我来，专业对口嘛，毕竟我说了那么多次。”

“我也要说！”

许明月将他推开，擦过眼泪，很郑重的开口。

“卫庆，我喜欢你，现在，还是以后，只喜欢你……”

“足够了。”

卫庆点头，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兴许是上天垂怜，

卫庆的坚持并没有落空。

他这个小人，真的到了得志的时候。

并且春风满面，意气风发——

过了一会儿，两人渐渐松开。

卫庆看着她，抿嘴浅笑。

“这么说，我现在是你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