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洲囚室。陈南默向门卫出示令牌后便被放进了。

囚室并不脏乱，却也并不舒适。任谁被关在铁栅栏后的一亩三分地里都不会舒坦。

陈南默很快便来到了第一个关押石洲俘虏的房间。他拿出令牌，在铁栅栏门上的一个长方形上扫了一下。叮咚，铁栅栏向两边收进，留出一个能进人的缝隙。

他深呼吸一口，快速的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张床，正对面有一个小隔间，大概是洗漱的地方。

床上坐着一个人，陈南默认识他，陶景山，那个在戎辽城阻止他的人。

“我是......”

“陈南默，我知道。落在你手里我倒还幸运。”陶景山不羁的往后仰着，脸上的金丝框眼镜有些黯淡，宣泄着他的落魄。

“......我会带你去找凌云之，然后，你们便可以议事了。”

“呵，”陶景山嗤笑，他觉得这里的人都挺傻，“你觉得在这件事后，我们还可能会和你们好好谈吗？我觉得你们是真的搞笑，我们作为胜利者好好来和你们议和。你们倒好，把我们抓起来羞辱，又放了我们来议会？想得挺美！”

“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把其他人叫出来，就带你们去见凌云之。到时候，我再为你们解开束缚。”陈南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陶景山手腕上有着和凌云之一样的黑色环，只不过他的两个环之间有一根线连着，可以自由收缩，却又不够自由，只要有一点攻击念头便会被阻拦。

“呵！”陶景山略过他离开，没打算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陈南默能够理解他的情绪，两人曾交过手，自然也没什么好聊的。

下一个是许晓晓。她是昔日的伙伴，是曾经共生死的朋友，如今落到这个地步......

“好久不见。”陈南默生硬的打着招呼，“一会......”

“嗯，知道。不必和我说，背信弃义之人。”许晓晓说不出太差的话，却又咽不下那口气。

“好。”陈南默似乎忍耐着什么，手不自觉的收紧。

陈南默转身离开，许晓晓也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两人在门口分开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最后一个，陈南默并不知道这三人都是谁，所以当打开门后看见古杨时，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古老师......”陈南默的嗓音低沉沙哑，甚至都感觉他可能哭过。

“陈南默，好久不见。”古杨淡笑着，没有嫌弃也没有呛他。对于古杨来说，陈南默是个好孩子，他站在这里必有他自己的道理，他的选择也一定是有理由的。

“古老师，我记得你以前夸我是个好孩子。”陈南默笑着，他的眸子亮亮的，似乎还和过去一样，“看来，你错了。”

“我没错。你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教育是教会你走上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你在做什么，打算做什么都是你早就决定好的。那一定是身不由己了吧，没事的，陈南默。”古杨还是淡笑着，应着陈南默的眼神，顺应他的眼神。

陈南默却愣住了，他盯着古杨，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还是笑：“走吧，古老师。”

陈南默带着几人离开，他先让手下的人带他们去吃点好的，自己则孤身去找了凌云之。

“小云。”陈南默进门就喊她。凌云之乖巧的坐在床上，看她的模样甚是可爱。

“......”凌云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陈南默边走边关切的问道。

靠近了，陈南默坐在床边，想去牵她。罕见的，凌云之没有躲开。

“你的脚还好吗？我给你弄点热水，你泡泡？”陈南默耐心的询问她的意见，凌云之只是看着他，回握住他。

等了一会，陈南默见凌云之没有说话，心里升起不好的想法，难过也油然而生：“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没有。”凌云之低下了头，松开了握住他的手。

陈南默看她的模样，算是松了口气：“那我去给你打水？”

“好。”

听到凌云之愿意接受，陈南默甚是开心。王洲释放了许晓晓他们，凌云之的态度还好了很多，陈南默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水盆被放在了床边，热气腾腾。陈南默用手试了试温度，很合适，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凌云之将脚放下来。

凌云之躲开了陈南默的手，将脚放进了盆里。水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冷，她感觉脚上的疼痛都减缓了。舒适极了。

陈南默的手轻轻的触上了凌云之的脚。白皙的脚在水下似乎更加的漂亮，水上波光粼粼。水下，陈南默的手轻轻的按摩着凌云之的脚踝。温柔，小心。

凌云之的脸染上红晕，陈南默的手刚触碰到时她还瑟缩了一下，这会的模样格外可爱。

洗得差不多了，陈南默拿来毛巾为她擦干，又把早就准备好的新鞋给她换上。鞋子是蓝白拼色，高帮的平底鞋，还有蓝白色的铃兰花装饰。

“你很喜欢铃兰花？”凌云之突然来了一句。

陈南默给她穿袜子的手一顿，轻轻的嗯了一声，又道：“只在你面前喜欢。——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凌云之没有回答陈南默。陈南默一直以来都很优秀，所以凌云之理所当然的认为陈南默在这里很好，可和景晗玥谈话后，她有些看不透了。

诚然，陈南默很优秀，但比他优秀的人又怎会没有。他在这个名利场里没有亲人朋友，如何站稳。他在这里没人庇佑，不会孤独吗？

其实，凌云之想错了，陈南默那么高傲的人，谁又能欺负到他呢。至少，陈南默没心没肺，倒是没觉得有人欺负了他。

听到这话，陈南默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你为什么这么问？谁和你说过什么？”

“没什么。”凌云之别过头，不再看他，“我只是好奇。”

陈南默却明白了，他的表情带着受伤：“你在可怜我吗？”

凌云之一口否决：“没有。”

尽管如此，陈南默的眼眸还是暗了下去。

他很快为凌云之穿好鞋子，站起身：“一会你就可以回去了。你的议和团已经被放出来，如果你们还有意愿，我们会听从你们的议和条件的。”

凌云之讶异于陈南默这么快就搞定了王洲。却见陈南默只是落寞的走了出去，心中也升不起言语的想法了。

将凌云之带到许晓晓他们的位置，陈南默便拽着一人出去了。那人，是景晗玥。

出了门，确定凌云之他们不会在意他后。他将景晗玥往前一甩，压抑着的怒气还是溢出来了：“你在凌云之面前说了什么？”

“我......”

“景晗玥，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不要在凌云之面前。谁都行，谁来可怜我都行！不能是她。”景晗玥看不清陈南默的表情，却隐隐感觉他......在哭。

景晗玥从来没见过他哭，即使是被众人嫌弃，孤立他都没有哭，即使是因为那人而有了那么多伤，他也没哭，即使是父母双双离世他也没哭。

这一刻，他似乎把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全吐出来了。眼泪掉落在地上，他真的哭了！

“陈南默，你别这样......”景晗玥很慌，她只是不甘心，不愿意陈南默总是受伤，不愿意陈南默被人孤立。

“陈南默。”古杨竟追了出来，他的手按上了陈南默的肩，将他转过面对着自己。

陈南默脸上是明亮的泪水，他望着古杨，几近崩溃：“古老师！我不是好孩子！”

古杨安慰的拍了拍他，又示意景晗玥离开。这种情况，这么稳定的人突然崩溃别把人小姑娘吓到了。

“没事的，陈南默。没人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救不了父母，给不了他们一身清。我改变不了战争，差点让它愈演愈烈。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原谅，你该怪我的。”

“我有什么可以怪你的，陈南默。你做的事，你后悔吗？”

“不后悔。而且，我还会，继续。”

“那不就是了，你继续做下去，继续等着其他人改观。”

古杨看他这副样子，却突然笑了笑。陈南默正伤心呢，被他这一笑搞得有些懵。

“陈南默，你越来越灵动，也越来越鲜活了。”

陈南默不解的看着他，泪水来的快去得也快。

“过去的你事事不在意，人人不在乎，现在的你有着在乎的人，有着在意的事。陈南默，你现在才越来越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