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灵宗山虽不及夏日里处处苍翠的华丽，却也有着一种山河苍茫的壮丽。而百草殿中并没有因冬日院中的萧条而减少了生气，这里依旧热闹，依旧祥和的让人感觉温暖。

樊婉婷已经去照顾了很多次白连尘，生活起居、药膳饮食照顾的无不精心细致，当然她更是想着法子与白连尘聊天，希望那个清冷的面容能有笑意，希望能听到他清朗的笑声，只是她没有一次能如愿。

她不解，同都是徒孙，而且她相信自己比灵影更聪慧，更善于捕捉人的内心，可是为什么她用心做事，用心讲来的笑话却不能让他开心？

直到冬去春来，百草殿再现一片鹅黄色，她的心愿依然没有实现，甚至于她感觉自己与师祖的关系越来越遥远，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每每听着灵影和白连尘愉快的聊天声，她越来越感觉到无可抑制的愤怒。

不能再这样下去，也许是时候向白连尘坦白一切了，或许他想起曾经的往事，看到如今自己做的一切，会对自己另眼看待呢？

这日她将房间一切收拾完毕，待白连尘无事的间歇，她柔声柔语的说道：“师祖，您可曾记得五年前在邑城救过一个耍杂耍的姑娘？”

白连尘听罢认真的回忆了几息，道：“确实有过，那日路过邑城正巧看到一个姑娘将从高坛上掉落，便伸手相助未让那姑娘掉落。不过是小事一桩，已经久远。你？”

樊婉婷心情如春花灿烂，原来他都记得，她掩着自己的激动，点头说道：“师祖竟然记得，对，我就是那个当年被师祖救下的姑娘。当年若不是师祖及时施力相助，恐怕我早已摔下那高坛，不死恐也难以活命。如今竟然能再见师祖，我想这一定是老天的安排。”

白连尘没有说话，冷俊的面容没有一点波澜，清澈的眸子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师祖，我想老天既然安排让我再次遇到您，一定是让我来报答这份恩情的，婉婷甘愿为您与奴与婢，伺候您一生，哪怕不学灵宗仙法也毫无怨言。”樊婉婷说着已经跪了下去，透亮的眼睛写满了真心。

这倒真是让白连尘有些意外，他知道这几个徒孙每个人来他这里是有不同的目的，就像灵影是因一年前的短暂相处对他有了些许的依赖，而他们的相处又很轻松，她愿意来这里照顾他；而明奕也很纯粹，那便是感激他救下了相依为命的师妹，又安葬了师父，她愿意他快些康健；而银虎则是时常的会问些修练时不解的地方，他也会指点一二，从而让银虎的成长更加明显；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曾认为她来这里是为了孟勋，因为他看得出来她是孟勋最喜欢的弟子，可是现在这个孩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婉婷你起来，你不必这样！我救过很多人，也从不要求报恩二字，我是灵宗弟子，又是掌尊之徒，照顾天下苍生的安危本就是我的责任。孟勋对你如此看重，以后万不可再有此念，好生跟着你师父修练，做最出色的灵宗弟子。”白连尘思索后缓缓说道。

“是，师祖。只是婉婷还有一问，若今日是灵影提出这样的要求，师祖可会答应？”樊婉婷忍着心中的怨气低声问道。

白连尘微怔了下，慢慢答道：“灵影她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你们这一届能入灵宗更是不易，好好珍惜机会，莫要再生其他心思了。”

“是，师祖。”樊婉婷乖巧的回答完退出了房间，心中却是阵阵寒意。

为什么会是这样？

自五年前她在高坛上看到那个救她的男子后，她便牢牢的记住了他，洁白的衣衫，清澈深邃的眼眸，干净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后来她知道他是灵宗弟子，还是掌尊之徒弟，她也成了人人尊重的富家千金，她不顾一切说服义父来考灵宗，什么苦什么累都能承受得住，只因想要见到他。终于她如愿拜了他的徒弟为师，走进了他所住的殿宇，终于见到了他，她开心激动，她想怎么样才能时时见到他？怎么样才能让他对自己有一些不同？

她曾经有过妄想，但是在见到蓝子叶后她不敢再有这个妄想，那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又是两小无猜的一起长大，她又怎么能争得过？于是那种妄想便藏在了心间，退而求其次，如此只要能跟在他身边，那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他竟然就这样拒绝了，拒绝的干脆而又冠冕堂皇。他是不想还是不喜欢？为何那个人就能让他另眼相看，为何对那个人总是和颜悦色，又为何刚刚如此笃定的说那个人不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

连蓝子叶平日来照料他，都不曾见他那样开心，为什么她就能让他那样放松？

灵影，为什么？

就因为你出身好，从小被父母宠爱，无忧无虑长大？就因为你运气好被金光选中受人重视？我才不信是因为这些！你本就该早早离开这里，偏偏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我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恨恨地想着，但面容却没有一丝愤怒，从容平静的进了与灵影一起的房间。

是夜，百草殿中的灯火也已熄灭，一片静寂。然后却有一个身影悄然的前往了后峰灵影时常练剑的地方，只见那个身影快速的在那片空地上移动着，看似杂乱无章，而每次的停顿点上又能感觉到是在画着什么。她就那样不停的前后左右上下的快速移动着，在最后的时候她扬手洒出一把不知为何物的粉沫，退身而立，夜色中她姣好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得意而又泄愤般的笑意，让人看起来有些冷颤而又诡异。

她满意的离开了后峰，并不知道在不远处一直有个蓝色身影正注视着她的一切。那是蓝子叶，她并不是在跟踪她，这只是她多年的习惯，她习惯了每日看着百草殿中的灯火熄灭才会安心的回自己的殿宇。今日她同往常一样正要离开，却看到那个女孩在后峰的身影，便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但看到最后她还是有些惊呆，她紧蹙着眉心暗暗想着：“如此歹毒的孩子，真不适合再待在师兄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