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曦皇城地底下，不知多深处，有一大片颓圮废城。倒塌的墙垣中，掩隐着坍塌了半边的宫殿。进入没有损毁的半边宫殿内部，还能看出其曾经的煌煌威赫。

宫内有宫。一间门楣尚存、刻有女为居字样的宫室里，大如寝床的方形石凳上，打坐着一位老妪。

并不是一具死尸，因为老妪正在自语：“是哪个老东西，过了几千年，竟然突破了。” 如此刻有人靠近，就能听出此妪的声音并不是如她的相貌那般苍老。

如果再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其盘放在石凳上的双腿，已经细如麻杆，从前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幼猴的枯骨。

稀疏分散的白发，自脑勺经后背下垂至石凳，并在石凳上拐了个弯，从后面看起来，更像是一根长了白霉的白菜。

此妪正是妫国所称的祖姑，伏曦时代的皇宫侍女女为，她是那个时代后宫数百侍女中的一个。其实她也是女娲所“产”中的一员，并且由于跟在女娲的身边侍奉，地位不低。

伏曦和女娲兄妹都是皇宫的主人，但并不是夫妻，宫中也没有其他嫔妃，只有侍女。在伏曦离开后，女娲一人掌管皇宫，侍女也没有减少。因为女娲造人仍在进行中，会不断有改良后的“产品”问世，宫中需要大量的“姆妈”。

女为这位“姆妈”的育子，被赐以女、为合体之姓“妫”。

女娲离开后，女为掌管皇宫。不久，伏曦皇城遭遇地动山摇之灾，后又遭遇持续数年的大雨和洪水，以致皇城损毁并深陷于地下。不过女娲所设之符阵，仍旧在地底支撑着这片空间。

几千年来，女为一直在地底空间里修习妫后留给她的神御术。女娲在时，她修习的是女娲所赐的《神御术上部》，她后来把这部修习神魂的大法，瞒着女娲藏在自己的妆奁中送给了育子。

后来，在女娲离开前，当问到女为还有何求时，女为只求赐神御术，女娲便将《神御术中部》赐给了她。

女为并不知道，女娲这次所赐的是男版神御术。不知是不是女娲为了惩处其违令偷传之罪。

修习了不知多少年，女为的神魂也只是突破到了三十六念，并且是伪三十六念，只能释放神魂威压，而没有神魂攻击之能。之后也一直没能再有进展。

更可悲的是，由于长时间错习男版神御术，下半身不断萎缩，身体会阴之下已经全无知觉，早已丧失了行走的机能。但这也不是全无好处，长期如龟息一般存在的女为，得以存活千余年而不亡。

这是不是女娲故意错赐法术的真实用意，只有女娲本尊知道了。

在地底的女为，也会在修习的空隙释放神念，因此发生在皇庭内的事情，她大致清楚。

皇庭的祭祀中，从来没有供奉给女为的飨祀，而在育子后嗣妫国的任何一次祖祭中，都把女为排在第一位。虽然针对死人的祀品，对女为毫无用处，但被人念记和重视总归更能引起共情，更何况一直持续几千年的记挂！

因此，女为对妫国控制皇庭的举动乐观其成，并逐渐演变成了她寂寞生存中的娱乐。

此刻，她又一次从入定中退出，控制神念笼罩的范围，整个禁城内的景象一起收入识海。

禁城八门中的西北门前，有一行三人正要通关。其中两人女为识得，是皇庭中人；另一人她却只能探出一个轮廓，无法看透，仿佛此人被甚物包裹着，隔绝了神念探查。

守卫在检查三人的玉牌，当检查到第三人时，守卫瞪眼张口，似要发作，但立即恢复正常，笑脸以对，并躬身行礼。

女为立即明白，这守卫是被强大的神魂控制住了。她并没有加大神念强度去探查，也没有释放神魂威压去威慑。她对此有了浓厚的兴趣，打算等待好戏开演。

通关进入禁城的自是洪毅和封承志兄妹。

在进入皇庭前，还有一道关口。洪毅故技重施，轻松通关进入。

然后，洪毅停住脚步。他让封家兄妹赶紧回到自己的宫中，睡觉就好，暂时不要到处走动。

地底下的那道神魂，他在禁城西北门入口就已经探查到了，并分出十六道神魂予以锁定和戒备。而那道神魂也一直锁定着他。

四个皇廷入口处，每处都有两个四念神魂波动；皇上寝宫周围一共有十九个较强的神魂。其中八念的有两个，其余的也是四念。这些四念以上的神魂，都处于静止状态，而那数十个二念神魂一直处于移动之中。

而看似处在酣睡中的天子封言如龟息一般，露出微不可察的神魂波动。但洪毅探查出，他是八念强者。

“保持龟息之态，不要惊慌，我来替你清除跗骨之疽。”

睡榻上的人，身体微微一颤，立即恢复如昔。洪毅分出神念为其包裹神魂，形成新的保护层。

洪毅并不担心皇庭周边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而是在戒备地底下的那个强者。那个人眼下发出的虽说只是八念强度的神念，但洪毅明显感到此人非常强大，所显现的并非其全部实力。

他也没有发出神念去地底下探查，在解决好地面之上的问题之前，还不想惊动此人。

还是采取了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洪毅先将两位八念神魂强者锁定，神念探入其脑中，分出细丝缠裹其灵魂，如同硬拔萝卜般，将两个神魂取了出来，放进黑白子空间。

两个人都是在打坐中突然歪倒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一旦发现，会被认为是毫无痛苦的无疾而终，成为被羡慕的对象。

对于四念神魂强者，洪毅也不打算留给天子封言，自己不正是缺少器灵吗？当然也不会啥都不剩，二念以下的就留给天子去改造和统御吧，要不他的八念神魂也没别的用处。

第一次取了十一个，第二次取了十个，两次操作也不过几息而已。连同之前收服那两个八念，一共也不到十息。这番操作可把那地底下的老妪看得神魂发颤。她赶紧收回神念，还原为龟息状态，哪里还敢向上发出威压！

洪毅自然是感知到了地下人的变化，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