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赌注的弈局开始了。

弈裁向对弈二人先行施礼并互为介绍。

城主府的弈师妫围见到如此年轻的洪毅，脸上的不屑就露了出来。

洪毅看到了对方表情，微微一笑拱手施礼。

妫围草草回礼后，二人落座。

洪毅小时候也上过围棋兴趣班，打过古谱也打过现代名谱，知道上古围棋置有座子，猜黑先行无需贴先，和现代围棋的无座子需贴先不同。洪毅不知对方实力，并无赢下对方的绝对把握，想先把对方的思路搅乱。

再次见礼，道：“妫师弈界先辈，不知是否能弈无座子局？”

妫围一愣，想立即斥责。洪毅没等他开口，又道：“妫师如果不熟悉，不必为难。今日有座子开局也可。”

几千年人性未曾变，凡围棋之人，没有不好胜心强的。那些言己“只求弈道不论胜负”的人，要么已是绝对高手，要么还是臭棋篓子。

果然，被洪毅轻轻一激，妫围好胜心大盛，“洪毅是吧，洪公子莫不是要老朽让子？”

这明显是在轻辱，洪毅也不以为意，仍微笑着说：“那倒不必，此乃赌弈，非是切磋。”

“无座子开局，是何章程？”妫围讪笑道。

“猜黑先行，贴三又四分之一子。”洪毅说出了华夏现代早期的贴子规则。

“那就是黑一百八十四子胜？”

“是的！”

“不用猜先，洪公子先行即可。”

洪毅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故作难色，召请弈裁，阐明二人商定规则。

弈裁录于绢帛，并交二人拓上手印。而后点头示意开局。

洪毅首子落星位，妫围一笑，立即留出对角，也落子星位。

妫围的笑，洪毅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不还是和座子一样，不就是多出了贴子，这不是挖坑埋自个儿吗？

但下一子，洪毅没落在对角星位，而是落在了同侧的远小目。

妫围稍稍愣了一下，仍是落在星位。

是的，洪毅接着第三子下出了华夏流。

洪毅结合自己少年时的打谱和风异的弈谱记忆，知道古人算力惊人，鬼手奇出，擅长搏杀，但下棋更看重实地，大局观不及现代棋手。为此需在布局阶段就建立大的优势，以免陷于苦战。

妫围面对不再熟悉的棋盘，只得以白当黑，按执黑的节奏行棋。结果就出现了以扁平的三连星带小飞守角对华夏流带两翼张开的局面。

从第十手开始，妫围陷于全面被动。洪毅的谋划取得预想的效果。

妫围开始流汗，怎么也擦不干的汗水不时滴落到棋盘上。

洪毅恭敬地递上汗巾，微笑以对。

妫围汗水出得更快更急。

第一百二十一手，洪毅落子，一条大龙收入囊中。

妫围全面崩溃，挣扎了几手，推枰认输。

洪毅待弈裁确认，率先起身见礼，然后贱贱地笑道：“妫师承让。不过许是妫师不太熟悉无座子规则，要不，回到有座子，重新开局可好？”

洪毅这是要杀人诛心啊！堂堂城主府弈师，画过押的赌弈局，能他么推倒重来？

在一旁早已等得猴急的弈疯子，跑过来要与洪毅击掌庆祝，被洪毅制止。不仅是要给妫围留面子，更重要的是，洪毅自个儿心中有愧。此局从局前到局中再到局后，都是他洪毅在有心算无心。

通过此局，洪毅也了然，就算是下有座子局，他也能没有意外地赢下妫围。

接下来，这北城再怎么传他洪毅的神迹也可怡然受之。

蒙师傅啊，如你在北城，也该现身了吧。

现身的是姜莺。这在洪毅的预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她的话语，“弈师名风雷是吧？风师可真年青啊，侍童好俊俏啊！”

显然，姜莺看出来念瑀的女身。

更让人惊讶的是：“两位好像小女子的两位故人呀！”

洪毅知道，姜莺已经认出了他们。

念瑀一直的担心没有落空。她从与姜莺对上目光时起，就开始担心，同时也怀着侥幸，期望姜莺没有认出她来。紧张让她不自觉地拉紧洪毅的衣角。

看到念瑀的怯意，姜莺哈哈大笑，甚至笑得有些打不住。让周围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包括风擎柱。

此地不可久留。洪毅对风擎柱施礼，“风雷谢过公子和夫人，此局在下赢得侥幸，弈注不能当真。在下还有些俗事需要料理，就此别过。愿有缘再瞻雅望。”

“风雷何必着急。既是我风家俊杰，本公子自不能让明珠蒙尘。你就到我城主府做弈师如何？我给你双倍年俸。”风擎柱今日心情一直大好。虽然府中弈师败了，但赢棋的是本家，揽过来，还是城主府赢了。

姜莺本打算自己开口留人的，听了风擎柱的话，也想看看洪毅二人如何应对，便含笑不语，等洪毅的回应。

洪毅稍一思忖，再施一礼，道：“谢大公子抬爱。能入城主府侍奉左右，实风雷之幸。不过，家弟年纪尚小，不喜游历，归家心切。待在下将其送归桑梓，再回府上效力，望乞大公子成全。”

风擎柱接口就道：“那就……”，速去速归尚未出口，姜莺打断道：“风雷弈师桑梓何处？”说完，猫捉老鼠般看向洪毅。

洪毅硬着头皮，“回夫人，在下家井南城。”

姜莺没料到洪毅还真敢胡说，一时竟不知如何接着往下扯。风擎柱道：“去来所需时日可不短啊？”

洪毅知道北城和南城到王城的距离差不多，便道：“少则四旬，多则俩月。”

风擎柱正准备答应，又被姜莺打断：“风弈师这是在糊弄大公子啊！你是想跑了一去不回吧！”

念瑀见姜莺处处刁难，心中早已怒火翻腾，恨不得上去抽她几个耳光解解气。但手早被洪毅拿捏着，洪毅一直在使暗劲提示她忍耐。

“夫人说笑了！在下定会速去速回。”洪毅决定睁着眼瞎话到底。

姜莺转向风擎柱，“大公子，要不这样，让风雷公子先去府中供职几天，然后准假返乡如何？”洪毅念瑀必须拿下，姜莺可不会有念瑀的小女人乱好心肠。

“也好，莺儿想的周到。”风擎柱很不喜别人打断话头，意见相左。今天能忍姜莺，实在是刚刚食髓知味，又加上进项丰沛，还有满场的妒意喧阗，心里是真他么畅快。

又对洪毅道：“风雷你就以你刚赢得的万金为押，俩月后回府可以领取，迟则充公。”

洪毅连忙答应：“定不失大公子所望。”

姜莺见风擎柱明面答应自己留住洪毅，实则是为了留下那万金赌注，心中大骂。却也只能望着洪毅带着念瑀离开。

你休想跑掉？姜莺在心里发狠，她相信知道了风雷是谁，风擎柱一定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