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我基本能下床走动了，便去看小鱼。

她仍然昏迷着，脸色苍白清瘦，模样十分让人心疼。

念白说：“她恐怕是损伤了内丹，得修养一阵子了。”

正当我们几人为小鱼暗自伤心之时，陆明清冲了进来。

他欣喜若狂道：“我大哥醒了！”

陆明杰醒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陆明清抱着陆明杰靠在床头上，给他喂了口水，便坐到一边眼巴巴的望着他不再动作。

陆明杰将屋内扫视了一圈，垂眸不语。

玉瑾、念白和我坐在桌前静静的等着，唯有陆明清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不停的抖腿。

半晌陆明杰都没开口，陆明清忍不住催促道：“大哥，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一声大哥，将失神的陆明杰唤了回来。他似乎极不情愿开口，但是看向陆明清的眼眸终是不忍，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妖。”

陆明清身形一顿，慌乱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大哥……”

陆明杰神色困苦，继续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妖。”

这回换我们所有人惊讶了，陆明杰之前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妖。而我以前也确实感受不到他的妖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从小被爹收养，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凡人。直到那日吕苏拿着镇妖铃说我是妖。我原本是不信的，可他手中的镇妖铃一响，我竟然真的难以承受，最后还现出了真身。”

陆明杰双手抱头，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神色惊恐而懊悔。

“我受不了打击，失控伤了人。吕苏跟二叔说不能留我，要杀我。爹拦着不让，说他一早就知道我是妖，是他找人封了我的妖气……”

陆明杰眼中闪出泪花，轻声抽泣起来。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护着我。爹才会中了二叔一掌一头撞在柱子上，丢了性命。”

陆明杰哭的难以自已，原来他以为陆老爷命丧当场，而不知道他当时只是晕了过去。

“他们……都是你杀的？”陆明清问道。

陆明杰吸了吸鼻子，胡乱摸了把眼泪，坦然道：“我受了刺激失了神志，控制不了妖气，可我确实是有心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想杀我，只因他们无一人挺身护着爹，反而个个躲在爹身后，危急时刻只知道将爹推出来保命！害的爹他……”

陆明杰不再说下去，神色黯然的对着陆明清说道：“二弟，是大哥对不起你。”

陆明清没接话，而是沉默片刻，才肃然道：“爹没死。”

“什么？！”陆明杰震惊，伸出颤抖的手拉住陆明清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弟，你说爹他没死？”

陆明清对上他恳求的眼神，抿了抿嘴点头。

陆明杰眼中的泪再次涌了出来，失声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我看向陆明清，见他神色悲伤，默不开口，知他是不打算将陆老爷变得痴傻这件事告知陆明杰了。

我突然觉得陆明清不似那些丫鬟口中那样凉薄，他们兄弟二人着实是让人心疼。

陆明杰虽是犯了大错，却也是情非得已，否则他不会心甘情愿受陆明艳要命的那一剑，想必他也是想给那些人偿命吧。

了解了事情原委，玉瑾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我见他神色异常，不放心的跟了出去。

“师兄，你还好吧？”

玉瑾沉沉的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慢慢飘动的白云，悠悠开口：“玉儿，你曾经问过我，这世上的妖都是坏的吗。现在，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人与妖真的能和平共处吗？”

我……不知道。

妖可以吸食人的精气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的威胁。人们怕妖，所以想要除妖。

因此即使妖不作恶，也很难说人与妖能够和平共存。

玉瑾见我不语，知我心中所想，没有追问，转身回了屋。

时间仿佛是一把双刃剑，既快如闪电，又慢如龟步。

小鱼依旧没有醒，我与陆明杰却伤势大好。

这日清早，陆明清照往常一样从陆家赶来照顾陆明杰，却不想被陆明艳偷偷跟踪，跟了过来。

往日里意气风发，风华绝色的陆明艳变得病病殃殃，模样憔悴了许多，精神也有些恍恍惚惚。

陆明清发现她，想要带她回家，她却死活不肯。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陆明杰！”

陆明艳挣扎着，冲着屋子里咆哮，她那双原本明艳的眼睛闪着噬人的血丝。

陆明清拖着她往外走，没走几步便被她一个反手扭伤了胳膊。

挣脱了束缚，陆明艳跑了过来，我站在门口一时犹豫该不该将她拦下。

还没等我做出决定，陆明杰便从屋里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念白与玉瑾两人。

陆明艳跑的飞快，来不及停下，整个人撞进了陆明杰的怀中，直将他撞的后退了两步。

陆明杰双臂稳稳的环着她，生怕她伤着碰着一样。

陆明艳抬头，与其四目相对。

陆明杰目光柔的像一池春水，糅杂着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字一句。

陆明艳布满血丝的眼眸滴出一滴泪，她似是绝望般闭紧了双眼。

“艳儿……”

陆明杰刚要开口，陆明艳猛的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锋利尖锐的头钗。说话间迅速朝着陆明杰的脖颈狠狠的扎了下去。

陆明杰瞪大眼睛盯着陆明艳，脖颈上顿时鲜血直流，他痛苦的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什么便倒了下去。

“大哥！”陆明清慌忙朝这边跑来。

陆明杰倒在念白怀里，不停抽搐。念白想要给他止血，却发现徒劳无功。

陆明杰的伤口太深，几乎贯穿了整个脖颈，怕是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陆明清连滚带爬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将奄奄一息的陆明杰接了过去。

“大哥……”

陆明清颤抖着双手捂住他的伤口，鲜血却无情的从他指缝不断流走。

陆明艳失魂落魄的傻笑了几声，便如一朵随风飘荡没有自我的野花，悄然离开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大哥。”陆明清泪流满面，无助的望向我们。

他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挖的我心生疼。

念白与玉瑾脸色沉重，纷纷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明清失声痛哭。

“别……别告诉她……真相……”

陆明杰用尽了生命，只留下了这么一句。

陆明艳并不知道那日的真相，她赶到的时候吕苏已经逃了，只剩下了十几具尸体与神志没有完全恢复的陆明杰。

她大受刺激，要杀了陆明杰为陆府的人报仇。

陆明杰没有逃避，想着能死在她手上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如果有来世……不，人生太苦了，还是别再有来世了。”

陆明杰就打算那样闭上眼睛，却不想念白突然出现，将他救了出来。

念白还给陆明艳留下了话：“谁叫我是半妖，半妖也算妖，我怎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