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常说“世妖皆恶，逢妖必抓。”

可下山一载我那颗原本坚毅的捉妖之心却越来越彷徨。

往事历历在目，我忍不住喝了一口烈酒压下心中之痛。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马上就要到年关了，我将身上的草药换了几两碎银打算回山去。

傍晚，夕阳西下，霞光映红着满天。

我走了将近整整七天才从寮城回到无崖山上。

山林间银装素裹，显得格外幽静。

唯独木屋前那棵高大的木棉树竟早早发了芽苞，那娇艳欲滴的火红刺的我眼眶发疼，仿佛又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那两具尸身。

我正发着愣，便听有人高兴的喊道:“玉儿，你回来了!”

我扭头，见师兄玉瑾满面惊喜的朝我走来。

他穿着一身青衣，披着一件白狐裘，浑身上下散发着与捉妖师身份不符的温文尔雅的贵气。

虽是短短一年不见，但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瞧你冻的。”

玉瑾来到我跟前哈着气把双手搓热敷到我两只耳朵上。

温热之气立刻覆盖了我几乎要冻僵的双耳，热气慢慢蔓延开来，不一会儿我身上仿佛也没那么冷了。

“傻丫头，你怎么不知道多穿点。”玉瑾口中虽是责备，眼底却尽是对我的心疼。

“我不冷。”我嘴硬道。

“才怪!”玉瑾接过我手上的剑与包袱，拉着我道，“快进屋吧。”

进屋后他赶忙给我倒了杯热茶暖手，又重新生了炭，将炭盆挪到我跟前。

“师父呢？”我问。

“他下山置办过年需要的东西去了。”玉瑾搬了把椅子凑到我跟前，满眼笑意的问道，“说说，这一年在山下都遇上什么事了？”

我:“……”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吗？”

“我挺好的。”

玉瑾收了笑意，看着我的眸子多了股不解，缓缓道:“你好像……变了些。”

我垂眸，盯着微微晃动的茶水悠悠道:“是么？”

我只是有些困惑。

为什么我在山下见到的和师父说的不一样。

门口传来踩雪的脚步声，我抬头见师父一手拎着一大条里脊肉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裹。

玉瑾赶忙起身去把东西接了过去。

师父视线扫到我的时候，身子明显一怔，而后淡淡道了声:“回来啦。”

我起身，唤了一声:“师父。”

“嗯。”

师父视线并未在我身上停留，进了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坐下后抿了口茶才不悦道:“一年没回来也不知道捎封信件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我沉声不语。

并非是我不想捎信回来，只是我离开的那天曾向他夸口道一定会捉个大妖回来让他瞧瞧。可是这么久，我连个小妖都没捉着，哪有脸说我在山下的那些糟心事。

如若让师父知道我生了不想捉妖的心思，还不知他会暴跳如雷到什么程度呢。

恐怕到时候这年都没法过了，还是过了年再同他说吧。

“怎么？哑巴啦？”师父斜睨着我，平日里素来严肃的脸拉的老长。

“我……”

我刚要说话，放好东西回来的玉瑾劝道:“师父，玉儿赶了好几天的路想必是累了，还是让她去歇歇吧。等她歇好了，你再训她也不迟。”

师父不言语，玉瑾朝我使眼色。

“那我先回屋了，师父。”我起身道。

走到门外，突然听师父的声音传来。

“晚上多做几道她爱吃的，瞧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师父一直是疼我的，我知道。

小时候，我被毒蛇咬伤是师父不顾安危第一时间帮我把毒血吸了出来才保住了我的命。

所以师父说的话，我从不怀疑。

师父养育我十几年，他的意思我也从不忤逆。

只是这次，恐怕我要背上不孝之名了。

我回到自己房间，看着整洁干净的布置，心中五味杂陈。

我躺到床上，许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饿醒的，醒了之后立刻便闻到了满屋的飘香。我的胃一时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更饿了。

夜色已经昏暗，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我被香味勾着来到了厅堂，堂内长着灯，灯光肃柔。

师父一脸正色的坐在餐桌前，见我进来沉声道:“就等你了。”

玉瑾端着一大盘鸡肉放到桌上，朝我笑道:“正好，快坐吧，这是最后一道了。”

我饥肠辘辘的盯着餐桌上的几道荤菜，眼睛都睁圆了。炸酥肉，咕咾肉，红烧肉，肉丸子，大盘鸡，酱牛肉。竟是一道素菜也没有。

此刻我浑然不顾自己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只觉得再不吃嘴里的哈喇子就忍不住要流出来了。

玉瑾眉眼带笑的递给我一双筷子。

“你先吃，我去给你盛饭。”

说着，他便端走了我面前的空碗。

师父瞅了瞅自己面前的空碗，叹了一声:“快吃吧，再不快吃天都要亮了，又得吃早饭了!”

得了师父的话我便不再顾虑大口吃了起来。

好香!

我大概已经一个多月没尝到肉味了。这会儿解了馋饱了腹，觉得人生要是如此简单，也算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