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王书澈直接陈述于圣前，让陆霆辨无可辨。

王书澈假装没看见宣德帝阴沉脸色，咚的一声跪下哭诉道，

“陛下恕罪，草民实在是未见过陆家此等无耻之人，还请皇上为草民死去的大姐和外甥做主啊！”

宣德帝双眼冰冷的眼神看向王书澈，这种失控的局面让他十分烦躁。

但凡他早点知晓陆家干的好事，现在也不可能如此被动。

“陆霆，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宣德帝多年身居高位，踢皮球这项业务已然十分熟练。

陆霆见事情已瞒不住，直接跪下请罪道，“臣愿接受惩罚！”

“同时将侯府所剩财物全都赠与国库！”

王书澈气死了，这陆霆当真是无耻至极。

他现在十分后悔为何不多学学市井之言，好将陆霆骂的狗血淋头。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定国侯府表面看着光鲜，实则穷的叮当响。

陆霆却偏偏还在这儿显摆卖人情，当真是恶心至极。

“呸！”

“陆霆，你一家子恶臭，那些钱财留给陆家买棺材吧，休得污染国库！”

“王书澈！”

王书衍一个眼刀子扫向自家弟弟，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威压。

弟弟这话着实有些过分，尤其是当着宣德帝的面。

虽过错方确实是陆霆和陆家人，但陆霆身份与旁人不同，他是宣德帝义兄，且多年养着大盛将士，也多番资助国库。

所以陆霆与陆家人再如何，在宣德帝心中总归是自己人。

宣德帝烦躁的再次揉了揉眉心，他很想狠狠惩罚狂妄不知尊卑的王书澈，可一想到陆霆做的那些事儿，底气瞬间消散。

宣德帝长长叹口气，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沉声开口，

“定国侯，那王氏你打算如何处置？”

陆霆想不也想便道，

“陛下，王氏乃臣妻子，是臣管教不严，才导致如此后果，臣愿意承担王氏所犯所有过错，还请陛下下旨处罚！”

宣德帝闻言，心跟着猛的一沉，万万没想到从前将家国放在首位的义兄如今却为了一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弃所有而不顾。

“父亲，您到此时还要包庇那王氏吗？”

陆远泽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出声质问。

原本今日场合他一小辈根本没资格说话，但父亲实在是太过分，为了一个王氏罔顾礼义廉耻，罔顾家国大义。

旁的先不论。

大哥陆远皓为守卫大盛而亡，那楚氏、陆远山两人却将婚前媾和野种记在大哥名下充作嫡子，这让人如何不寒心？

大哥泉下得知，恐怕得肝肠寸断。

他怒视着往日他十分钦佩的父亲，替宣德帝继续质问道，

“还有那野种陆京宴，及陆远山和楚氏贱妾又该如何处置？”

陆远泽双眼猩红，看着陆霆的眼神满满仇恨。

面对儿子陆远泽得声声质问，陆霆一脸心虚和愧疚，但依然坚持道，

“这......远泽，他们虽犯了错，可他们都是你的骨肉至亲啊！”

“咱们定国侯本就子嗣单薄，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陆远泽想起大嫂所言，你父亲定国侯才是罪魁祸首。

是啊，要不是有父亲在背后撑腰，那几个贱人哪敢如此嚣张？

“哈哈哈！既如此......”

“父亲，今日是远泽叫您最后一句父亲！”

陆远泽坚定朝着宣德帝跪下，

“陛下，草民斗胆，请陛下让我与小妹跟陆霆及陆家断绝所有关系！”

“轰隆......”

不止陆霆，在场所有人包括宣德帝都被陆远泽这大逆不道之言惊的呆愣原地。

纵观古今，只有长辈提出断绝关系，还从未有小辈敢当面说出。

尤其是当着帝王的面。

且陆远泽此举可谓断了自己所有后路。

不管你从事何种行业，总的来说只要为人都要遵孝道。

试问一个不孝不顺之人日后还能有何出头之日？

王书衍深知陆远泽性格冲动，忙出来跪下说道，“陛下，远泽年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当真啊！”

“是啊，陛下，请您饶恕远泽这次！”

王书澈也赶紧跪下。

随后，在场的王氏族人以及司丰和、秦殇、柳知凡等人纷纷跪下求情。

宣德帝脸色阴沉，一个眼神，李仲便让人将陆远泽带下。

宣德帝冷冽的目光，扫视在场众人。

他心知王氏和司氏不单止对陆家生了怨，就连对他也生了怨。

他自认为他是个仁德的帝王，故今日他们的逾矩他便不再过多计较。

可此事，必须得有一个决断。

宣德帝再次用手掌揉了揉一片混乱快要炸开的头，坚定说道，“陆霆身为定国侯，私德不修，纵容子孙行祸，收回兵权及所有官职！”

陆霆无话可说，一脸决然跪下谢罪，“谢陛下荣恩！”

陆霆心知如不重重处置他，王氏和司氏定不会轻易罢手。

所以被罢官也在他意料之中。

谁知，宣德帝下一句话便让陆霆瞬间破防。

“王氏和楚氏赐死！”

宣德帝冰冷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重重落在陆霆心间，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等反应过来后，只觉全身血液逆流，瞬间全身冰冷。

他那双平日永远沉着冷静的双眸，瞬间通红，活像发狂的雄狮，下一秒就要咬断猎物的脖颈。

此刻他仅存的理智也被隐藏在内心深处唯一信念取代，那就是——

哪怕付出所有代价，他也要淑琴活着。

陆霆想通这点，随后便猛的将头磕在地上，“陛下！”

“求陛下收回成命！”

宣德帝再是定力十足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土崩瓦解，他愤怒道，“义兄！”

宣德帝试图用两人最引以为傲、最为珍惜的关系唤醒陆霆，可惜他失败了。

“陛下，臣别无所求，只求您饶王氏不死！”

“哪怕让她这辈子困在府里或者是瘫在床上，臣都可接受！”

“陛下，臣愿意用手中虎符和这枚玉佩来换，以求您放王氏一条活路！”

宣德帝看向陆霆双手呈上的虎符和玉佩，只感觉心脏被人猛的用力攥紧，几乎一瞬间他的后背全被冷汗浸湿。

那枚虎符代表的不仅仅是大盛所有军队的统辖权，更代表了信任与责任。

而那枚玉佩是当年他们结拜时，互相所赠。

宣德帝往日永远挺直的背脊此刻却无法再挺立，他像是被卸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在龙椅上。

他最敬重的义兄，那个永远将家国大义放在首位的义兄居然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放弃他坚守了一生的信仰。

宣德帝冷眼望过去，希望从他眼中看到哪怕一丝后悔，可惜并没有。

义兄往日那充满正义的眼神，此时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

哈哈哈，真是好笑。

他大盛的顶梁柱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堕落到如此地步。

陆霆看着宣德帝愤怒和失望的眼神，只羞愧低下头，其他不再多言。

他也不想如此，可他控制不了对淑琴的一腔深情。

他觉得如果让他失去淑琴，还不如让他从此死去更好。

不同于陆霆和宣德帝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场的王家人及柳知凡、陆远泽等人脸都快笑烂了。

陆霆这么诚心辞官，他们当然要成全啊！

王书澈讥讽开口，“陛下，陆侯爷如此深情，不如成全他吧！”

司丰和也跪下恳求，“陛下，不若您成全了侯爷一片深情罢！”

宣德帝哪里听不出这帮人的幸灾乐祸，他虽偏心陆霆，但身为帝王更要面子，他沉声道，“好，好，好，都依你！”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宣德帝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父皇宠妾灭妻，他幼年坎坷，陆霆是他唯一一个真正走进内心之人。

可他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他们之间共同守护大盛的宏愿。

——

“知凡，你说人心怎会变得如此之快？”

待御书房只剩下他和柳知凡及李仲后，宣德帝再也忍不住，他整个人几乎被悲伤全部笼罩，脸上一片青灰之色，再也不复往日风采。

今天得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宣德帝到现在都无法接受，义兄陆霆变成这种不辨是非的糊涂之人。

柳知凡冷笑一声，这陆霆宠妾灭妻不是上行下效跟你钟离衡学得吗？你怎么不在自己身上多找找原因呢？

且钟离衡你这老匹夫是哪来的脸说人心易变？

柳知凡心里不屑，但嘴上依然恭敬道，“陛下，臣以为关键在于那王氏和楚氏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定国侯爷和世子为了她们犹如失智一般！”

“陛下，请您让臣彻查一番！”

“是啊，知凡，还是你聪慧，朕怎就没想到？”

“知凡，快去查，给我狠狠查！”

“是！”

待柳知凡走后，宣德帝眼神立马阴沉下来。

“李仲！”

“奴才在！”

“给那王氏和楚氏一些教训！”

“是！”

“让那陆京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