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淑儿所料，她说的这句话很是受用，苏濂真的听进去了，也很愿意在心里瞒哄自己素舒不是难产而死，而是她在人间的命数已到，要返回上界成仙了。他本就是一个崇奉神佛的人，不然也不会摆上那尊送子观音像连拜十余月。

“菩萨显灵…对！这是菩萨显灵！”他颤抖着伸出手，慎之又慎的抱起星儿怀里的孩子，高声向众人宣布着这个他所相信的事实。才说完，他愣了一下，他突然把孩子又塞回了心儿的怀里，满目惊惶地跑回了产房内，跪爬在地上发疯一样去拾那方才被他砸碎的送子观音像的瓷片。

“老爷仔细伤手！还是我来帮您捡吧。”花桂看到这满地都是的锋利瓷片和碎渣，担心它们会将老爷的手划伤，俯下身子就准备帮老爷去捡。

“别碰！“苏濂冲了他一声，花桂才刚触到一小块碎片，就被老爷急眼的样子吓得又把手缩了回去。

“这是我苏某一人的罪过，我自己来担便是。菩萨显灵，我却不敬神明！这捡了还不算，立刻去找匠人来把菩萨的金身塑起来！快去！”

下人们看着老爷一手的血，都觉得老爷是受了刺激魔怔了。花桂领了命跑出去找锔瓷匠人去了，剩下的几个人围在老爷旁边劝也不是，帮也不是，只能钳口看着他往手上不断地添血口子，急得直跺脚。

“如今在这儿呆看着也不是办法。星儿，你暂且留在这儿，我去府里和那几个管事的商量一下眼下这夫人的后事该如何料理。”说完，也快步走出门外。

待苏濂把地上的碎片悉数拾完，匠人也刚好来了。为了不再触怒老爷，花桂特地交代他当着老爷的面要像对待上等瓷器一样将这些瓷片纸包桶装，双手必恭必敬地捧着把它们带下去。

“那么老爷，咱这就把这尊菩萨请出去了。”

匠人离开，彩云和几个府里管事的来了。

“老爷，灵堂正在布置，办事用的白灯笼和大小丧幡也让人去备了。”

“阴阳先生呢，请来了吗？”

“已派人去请了。”

“做斋的僧道呢？”

“也请了，仁渡寺和忘生院都答应下来了。

“好好…”苏濂长舒一口气，房里又安静下来，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嬷嬷，我夫人她…她走的时候有没有遗下什么话？”心情彻底平和后，苏濂看向刘氏问。

这一问，让刘氏还未开口就已心虚了五六分，自己都把人毒哑了，纵使她真有遗言也说不出来啊。没办法，当下只能扯谎编点鬼话应付了事。

“呃…这，夫人彼时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说的话嘛…对了，夫人说她陪伴老爷多年，难舍难分，但不料遭受产厄之灾，怕是挺不过来了。她不忍心看老爷于世茕茕孑立，遂嘱咐老身若她难逃此劫，希望老爷能纳佘氏为续弦，以保苏府不失体统。”她说到一半，当即反应过来既然王素舒什么都没说，那她便可假借素舒之口道出自己心中所想之事。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我们小姐真是这么说的？”彩云质疑，这天底下贤良淑德的女子数不胜数，有本事做苏府夫人的更不在少数， 素舒怎么会点名要把这个成天涎皮赖脸的佘姨娘扶正？

“姑娘别不信，千真万确。这是夫人的原话，老身即使是有百十来个胆子，也不敢妄言呐。”刘氏的态度十分恭谦，人又是那样的慈眉善目，让人很难不信服她。

佘姨娘自以为飞上枝头的机会来了，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两步：“老爷…”

苏濂看了一眼佘姨娘，别过头去嘿然不应。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眼下丧事要紧，别的事以后再谈吧。”

小儿夜半啼，慈母星河归。

此是人祸非天意，痛惜大喜终成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