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苏府中人除了几个守夜的小厮和丫头，别的都已睡下，府内一片寂静。

唯独这西廊偏房的烛光还醒目地亮着，摇曳着诡异的光泽。

佘姨娘还沉浸在羞辱素舒得以成功的喜悦之中，淑儿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姨娘，人我请过来了。”淑儿言罢，一个慈祥的面孔在烛光下变得越发清晰起来——正是白天的那位稳婆刘氏。

“舅母！真的是您！”佘氏激动地迎了上去。原来白天她叫小厮去打听府里请的稳婆是什么来头，后听小厮说来的稳婆是一姓刘的老妇，便有了预感是自己的舅母。

“淑儿，还不去给舅母沏茶！”她一边吩咐一边拉了刘氏坐下。

“唉呀，外甥女不孝。这么晚了，竟还劳烦舅母亲自过来，晚辈我对不住，先给您磕头啦。”说罢，伏到刘氏跟前，乖顺地把头磕在刘氏的脚尖前。

“瞧你，还不快起来。呵，‘真的是我’，还能是假的不成？别寒喧了，我是你母亲找来的。”

此话一出，佘姨娘便明白了八九分。自己的母亲至此不能接受佘家败落的事实。当然，佘姨娘也不想接受，明明自己人生前十余载的光阴还和王素舒一样，是处处受人尊重的大小姐。凭什么现在她成了光芒万丈的大夫人，而自己却只是个连最低等的下人都不理不睬的小姨娘！

而这刘氏正是母亲请来帮她了却心愿的。只要想法子毁了素舒的身子，让她以后不能再生育，自己便能找到机会上位做佘夫人。

她把她所想说与刘氏听，哪知刘氏听完就黑了脸：“好蠢的东西！做事都做不干净。”

佘姨娘一惊，但又不敢确定舅母的意思，于是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把王素舒给杀…了？”

“唉！何止是她，连她肚子里的那个一并除掉！”

佘姨娘听得差点没吓晕过去，她以前在家虽略有耳闻自己这个远房的舅母在一些官宦人家帮人接生时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但她一直以为顶了天是“狸猫换太子”这样的把戏，没成想她竟会谋害人命。

“哼，看你真是个养在闺里没见过世面的，我们这些混出门道的什么没做过？拿了人家的孩子调包，坏了产妇的子宫，做“死胎”（就是孩子其实生下来时没死，她瞒着产妇给弄死，再告诉主家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刘氏边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可是…可是我让小厮们去打听了，听说夫人怀的怕是个小姐，满大街都在传‘苏府即将喜得千金’，还说这背后是仙人的意思。”佘姨娘觉得生的要是小姐，自己将来只要能生个少爷压过她，那自己必定是得宠的，所以不必费这么大的周折把孩子也弄死。

刘氏啐了她一口：“呸！亏你还是个念过书的。你只知‘母凭子贵’，岂不闻‘子凭母贵’的道理？我是见过的，即便是生得贵子，母亲比不过人家，照样是白搭。小姐又怎么样？当今疼爱女儿的，予她的嫁妆都快要赶上给儿子的家产，几世都用不完呐！”

见她还在犹豫，刘氏又说：“怎么，难道你想把那孩子养在你膝下？你以为她开口会叫你什么？‘夫人’？别犯昏了，你还是姨娘，也只会是姨娘！即便那夫人的位置余下了，你也坐不上去。那孩子身上毕竟流着她母亲的血，若是音容再像，老爷见她忆起亡人，便会一心一意的疼她，哪里还顾得上你？咳咳，再者说了，你以后若回娘家省亲，你舍得让你母亲知道你在府上还是个憋屈的姨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