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已经挺晚了，程小时脱了外套就往沙发上躺。倒是陆光不安分，他一会从楼上下来倒水，一会儿又说要检查一下门有没有锁，一会儿又来看看花要不要浇水……

终于在陆光又一次下楼时，程小时忍不住发问：“陆光你不困吗？来来去去好几回了。”

陆光的扑克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裂缝，透出少许尴尬来，“最后一次。”然后看着程小时，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程小时：“？”

又不知道多久，陆光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去厨房拿了咖啡豆，边挑边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他：“沙发睡得舒服吗？”

大哥，谁家大晚上喝咖啡？没事找事要不要太明显？

不过陆光这别别扭扭的性格，程小时也不是不清楚，他很快就get到了陆光的言下之意，于是眼疾手快地制止了陆光摆弄咖啡豆的动作。

“不舒服，半夜翻身还会扯到伤口！睡得提心吊胆的。”

这是睁眼说瞎话，他的伤口早就结痂了。

但陆光却默认了他的鬼话：“要睡床吗？”

程小时的算盘打得哐当响：“好啊！”

这样一来，他不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到楼上一看，他又傻眼了。

上……上下铺？

为什么会是上下铺！

陆光看着一脸痛心疾首的程小时，拍了拍他：“伤口疼？”

程小时挎着张脸，哼哼唧唧道：“牙疼。”

还以为可以共度春宵了。

“你睡下铺。”陆光忽略了他的话。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程小时两下爬上床，又看着陆光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买上下铺？”

陆光正爬着梯子，听到后停下想了一会儿才道：“因为高。”

“高？”

“嗯，可以离星星近一点。”陆光这时已经到上铺了，声音从程小时头顶上传下来，“人死后是会变成星星的，我母亲一直这么告诉我。”

程小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感慨他这么理性的人，却也有感性的一面吗？

还是该说他执着呢？

像这样一句哄小孩的话，他一信，就信了这么多年。

久到陆光以为程小时睡着了，他才听到床下传来声音，

“晚安。”

肖力来的时候正看到陆光在教程小时嫁接。程小时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两个年纪相当的青年。

肖力忽然有一种老父亲的欣慰感。

他算是看着陆光长大的，从小到大没一个人能和他走这么近，他有朋友，但不深交。

不独，只孤。

“陆光。”

陆光闻言，起身向他走来。

“找你看点东西。”肖力拍拍陆光的肩膀。

陆光点点头，接着对程小时说，“我出去一趟，你别乱动。”

程小时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安分的很，“我才不会，你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好好好，小可在家等你哦。”

“……弱智。”话是这么说，但陆光的脸上却泛起一丝笑意。

很浅，也很好看。

肖力都看呆了，不过他是因为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陆光不带负担的笑。

这个多次被他调侃成熟得不像个孩子的陆光，好像变得活泼一点了。

就一点点，但聊胜于无。

他们乘车去警局。

肖力是陆光父亲的同事，在陆光父母殉职后，一直作为陆光的监护人。

也偶然发现了他的特殊能力。

那时候陆光还小，小孩子是藏不住事的。

葬礼办完那几天，陆光总是对着照片发呆，肖力以为他只是太难过，睹物思人而已。

但陆光一扎进照片中，就出不来了，直到有一天捂着眼睛趴在地上。肖力慌慌张张把他送去医院检查，发现是用眼过度。

陆光的解释自然是照片看太久了。但肖力只是半信半疑。

一顿旁敲侧击后，陆光还是不小心说出实情了。

这是陆光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被肖力套出话。

此后这小子可精了，警惕心不是一般强。

“哎，叫什么名字。”肖力问。

“程小时。”

“你不是生人勿近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让人住进你家了？”

陆光看着车窗外移动的灌木，一会儿才开口，“他太粘人了。”

“他认识你？”

“嗯，但我不认识他。”

肖力稀奇地看着陆光，眼里的惊讶可以绕地球一圈。

“他看起来天真。”

显然不能说服肖力。

陆光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接受他的亲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肖力咂了咂嘴，“我们一般把这个叫做一见钟情。”

陆光无语地看着他。

好在地方到了，话题这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