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时敛下呼吸，从陆光身上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下床。

陆光支着胳膊，也从床上下来，但因为刚刚太过紧张，一直绷的肌肉突然放松，让他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上。幸好程小时及时扶住了他的腰。

“小心。”

更尴尬了。

真像事后。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根本没有用。他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这没什么的，陆光，公事公办而已，换作做别人也一样，他这么对自己说。

一出卫生间，陆光就撞上了等在门口的程小时，两个人都不说话，诡异的静默就这么在二人的相顾无言中弥漫开。

“我用一下洗手间。”

“嗯。”

匆匆分开。

卫生间里的人换成了程小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重重叹了口气，掬了捧水泼上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出来。看到陆光靠在长沙发的一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程小时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像以前那样粘着人家，移步到了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不过一米的距离，像隔了一万光年。

程小时合眼，就这么静待天明。

“一个美妙的夜晚，不是吗？”管家又开始了他的演讲，“今天我们去森林里，在森林的各个地方，有分布着我放置的礼物，大家自行寻找，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最后在你手上，它就属于你。”

“最后的三天，请好好享受。”

介于先前不太愉快的体验，程小时和陆光没有一起行动，主要是陆光不太能接受，他现在看到程小时就想绕道走。程小时也就不凑上去添乱了。

他走到森林中，继续他第一天的寻找。陈广的死应该是兜帽人导致的。但裤脚上的痕迹依旧不好解释。

以及那不清不楚的任务，好像只是随机杀人，并无规律可言。

大家刚进入森林时还是三两成团，现在都看不见了。

有很多摄像头被掩在阴蔽的树叶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野外生存节目。

程小时走了一段路，在块大石头旁发现了条小径，便从那儿沿着痕迹走。小径的尽头，是一汪泉，泉眼很小，从缝隙里流出的泉水只有浅浅的几厘米。顺着水流下去，在一个土坑前停住了，泉水都流向那里。土坑旁被草稍稍挡着的地方，有个木盒。打开后，盒子中躺着把弹簧刀和压在底下的500万支票。

程小时拿走弹簧刀，捡起支票看了一眼，本该放回去，转念一想又揣在身上了，起身去寻找下一个所谓的礼物。

陆光跟着肖力走，路上免不了被各种cpu。

他忽然有点后悔。

“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这次真的是意外。”

“吼，意外？你就瞎说吧！之前的酒吧，废弃工厂，还有那个乡下的小镇。你哪一次不说是意外？”

“要不是你运气好，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有人。”陆光拍了肖力一下。

肖力瞪着着他，却碍于真的有情况噤了声。

“这是雀德制药的股份……50%！真的假的？！”

“听说他们的董事长吴山好像出事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听内部人员说的，警方没公告出来。”

“这还有两个飞镖呢，还挺锋利的。”

“走了走了，去别的地方看看。”

肖力的脸色很差。

“好消息是，这里已经被找过了，我们不用再看。”

“狗屁的好消息！”肖力从口袋里掏出盒烟，点了火就吸起来。陆光在面前扇了扇：“我闻不惯，先走。”说罢立刻就跑，留下肖力一人直跳脚：“你最好别出事！回去后看我怎么罚你！”

陆光不知方向地走了一会儿，在经过一堆低矮的灌木丛后，有一条泥泞的小路，上面有脚印。这让他想到陈广的死。陈广的鞋上并没有泥土，而他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鞋显然是小了一码，被人硬塞进去的。

可如果这样就推翻了是兜帽人杀害的可能。

但毒是怎么回事？

不对。

口有酸气，四肢僵硬是陆光判断为服毒身亡的原因。昨夜被追捕，看到兜帽人机械臂中的瓶子，是陆光判断兜帽人为凶手的依据。

但从吴山交易的照片来看，那个手提箱不大，装的东西不会太多，而兜帽人的数目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但肯定不少，每个人都有毒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药品的数量少，这是陆光可以确定的，因为之前在试剂室中，成功的样品不到五个，且时间间隔很近。所以吴山交给组织的药品，一定是第一批新货。

所以管家说的并不错。

凶手确实在宾客之中。

程小时也明白了一点，有人刻意让兜帽人去追捕陆光，让陆光产生兜帽人是杀害陈广的罪魁祸首的错觉。

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程小时原路返回到泉眼处，在他之前不曾注意的地方发现了一枚袖扣。定制的，做工精巧。

凶手大概率是个男子。

他漫无目的地走动，和乔苓碰上了。

“程小时，你找到了什么？”

程小时把东西给她看，包括袖扣。

“你真的要查？”

“看情况。”

乔苓轻笑了一声，“行吧，我问另一个问题。”

“你跟陆光，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程小时太阳穴上的青筋“突”地跳了一下，他不自然道：“就这么回事呗，能怎么回事？”

乔苓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昨晚……上床了？”

程小时呸了一声，“关你什么事。”肉眼可见的尴尬，乔苓这会儿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八卦道：“什么感觉？跟你以前比怎么样？”

“乔苓你够了啊！我们什么都没做！”程小时瞪大了眼睛，“还有！什么跟我以前比？那些人能跟陆光比吗？”他几乎是用跑的，“我继续找东西，你别跟着我！”

乔苓看着程小时慌慌张张的背影，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又是深深的叹息。

只有碰上陆光的事。

程小时才会变得有那么一点轻松起来。

可以看到除狠厉外鲜活的东西。

她开始好奇陆光到底是怎样的人了。

程小时找到了一排足迹，接着跟着足迹找到了陆光。

缘分妙不可言。

程小时已经过了尴尬的时间了，他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陆光！”

陆光身子一僵，不自在起来。

“嗯。”也不回头。

程小时走到他身边站定，见他在看地上插着的一块木牌。

|| 当恶魔凌驾于万物之上

倒吊天使在呢喃

贪婪的人类徘徊于明暗

每一次靠近

或救赎，或审判

直到白昼降临 ||

“这什么意思？”程小时没看出端倪。

“我也不清楚。”陆光回答。

“你有找到什么东西吗？”程小时也不纠结于这个，陆光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公馆的地形图，有几个地方被打上红圈。

程小时有点惊讶，竟然还会投放这种东西？随即他也把自己找到的支票，袖扣，还有那把弹簧刀拿了出来。

当这些东西排布在一块，程小时忽然想清楚了这是个怎样的局面。

金钱，权利，还有生命。全凭个人选择。

当一踏入这座森林，时间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除了硬着头皮继续，没有别的选择。

程小时看了眼陆光，他也正巧抬眸，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谋而合。

那是两个相似灵魂的共鸣。

“陆光。”程小时笑着向他伸出手，“别别扭了。”

“我正式向你提出合伙。”

陆光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又盯着他的眼睛。

片刻后才道，“我不反对。”

两只交叠的手合掌相碰，引出林中的第一声轻响。

就像蝴蝶在亚马逊雨林里挥出的第一下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