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封见越上奏让来的，他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夙仞座下一等一的高手，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容貌绝色但似乎法力并不高的男子。

虽然他不喜欢霜半漓却没想过要他的命，只是想让他离开这里。

上次夙仞生辰宴封见越忙着婚礼的事情，以至于夙仞的生辰宴他只是派人送了礼物，并没有参加，以至于他不知道容深就是在生辰宴上被夙仞牵手出现的人。

近妖和封见越有事要谈，容深就一个人在院子里逛，不知道走了多深，眼前蓦然出现一座凉亭，亭子里一个白衣白发的美人正悠然品酒。

察觉到有人靠近，一双竖瞳直直朝他看过来，不像蛇类带着惯有的阴冷，倒是莫名有些温和。

“要来一杯吗？”白衣公子盛情邀请，并无恶意。

“却之不恭。”容深大大方方坐到他对面。

白衣公子给他湛了满满一杯酒，像寻常聊天似的道：“听府中的下人们说侯爷从向陛下请旨从妖都请了两个人过来，想必公子就是其中一位吧。”

“侯爷夫人果然慧眼识人。”容深并不意外自己被认出来，反而真心实意地在品霜半漓给他倒的酒，“酒不错，就是太苦情了。”

这一声‘侯爷夫人’霜半漓自然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他低笑，“公子可是来杀我的？”

“不，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霜半漓：“什么交易？”

“把你的妖丹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来之前容深不确定自己能有多少把握，但是见到霜半漓的时，把握似乎多了几分。

闻言，霜半漓嘴角的弧度更加大了，竖瞳的冷意却加深，“妖丹是妖毕生的修为所化，失去妖丹就等于千年道行都白费了，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因为你快死了不是吗？”容深淡淡道。

“你、”霜半漓瞪大眼睛，连忙喝一口酒才掩住自己眼里的慌乱，“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死气很重。”容深常年跟鬼打交道，死亡蔓延的味道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而霜半漓的味道已经遮不住了。

“果然啊。”霜半漓摇头苦笑，“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

“就算拿走妖丹我也可以让你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正常生老病死，只是以后你不回不到妖界了。”

霜半漓认真打量容深，眼里带着一抹探究，“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用管我是何人，我既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

“没用的。”霜半漓摊开手，那条原本绵长的生命线像是被人忽然截断，也昭示主人已经命不久矣。

可霜半漓乃是有着千年道行的蛇妖，再怎么样生命线也不可能这么短。

容深稍微一探，才知道霜半漓竟然用是自己的寿命延长封见越的寿命，而这种以命换命最终的下场是另一方魂飞魄散，因此古往今来很少有人会这样做。

“你竟然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分明不爱你。”

容深不知道为什么封见越那么不待见霜半漓这人还愿意以命换命，照自己所见的命格，封见越出生就该病逝，能活到这么久全是因为霜半漓给他续命。

“其实很久之前，或者说上一世他很爱我的。”不只是想到了什么，霜半漓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我这条命也是被他所救，如今不过是还给他罢了，只是上一世我答应过他要做他的妻子，这一世是来履行诺言的。”

霜半漓眼眸的光渐渐黯淡下去，饶是他也没想到上一世的爱人竟然会爱上别人，可是他们做要妖怪的最信守承诺，所以不管封见越怎么反感，自己也要强行嫁给他，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算辜负上一世的封见越。

他没告诉封见越刚出生时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那时候封见越命格短，他便自散修为用以命续命的方式换了封见越二十年寿命，而自己也遭到了极大的反噬，不得不回山修炼。

只是没想到这一修炼就是十九年，出来时封见越已经长成了一个威武的侯爷，跟前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般温情的模样是对另一个人露出来的。

可是妖怪认死理，霜半漓始终认为封见越就是封见越，哪怕投胎转世他也是封见越。

成婚之后霜半漓才渐渐意识到或许封见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要求娶自己的愣头青了。

封见越任由别人欺他辱他，却不会站在他这边，上一世身为妖怪时这人分明对自己百般呵护千般宠爱，霜半漓想不明白，轮回转世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彻底改变吗？

他们妖怪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只会爱一个人，所以霜半漓不理解封见越。

但是在后来的一年时间里封见越用行动告诉他，会。

封见越会旁若无人地与他的未婚妻恩爱，举案齐眉、伉俪情深，自己变成了府中许多下人饭后的笑资。

霜半漓不是不知道那些下人背地里对他说长道短，只是他懒得理会，也一直在告诉自己，与封见越成亲是为了完成上一世对他的承诺。

偶尔看见封见越对别人百般呵护时，心里会不受控制地难受。

于是他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回去陪他的封见越，至于这条命，本就是封见越救下的，还给他好了。

在二十年期限到时，霜半漓故意下药和封见越合修，听说这种方式效果更好，也如他所愿，合修后，他能感觉到封见越此后千年顺风顺水，不会再有命格上的不顺遂了，只是他的身体经这一遭已经油尽灯枯。

“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去了。”霜半漓望向远方，眼里带着憧憬，“妖丹可以给你，但是我死后你要将我的尸体带回一个叫半步山的，找到一个有茅草屋的地方，草屋旁边有一棵桃树，下面是一座坟，就把我和坟里那人合葬吧。”

“这么简单吗？”

“将死之人哪还有什么执念，况且你合我眼缘。”

容深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不过他既想拿到妖丹，就一定会完成霜半漓的嘱托。

霜半漓那双聪慧的眼睛好像一眼就看穿他，“只是我这妖丹于你何益？你似乎不是妖。”

没等到容深的回答，霜半漓兀自笑了道：“我修了千年道，妖丹不同于其他同修千年的妖怪，我猜你是为了救人吧？”

容深：“嗯，一个很重要的人。”

“心爱之人？”

“是的。”

“也好，我也算成了一段良缘。”霜半漓欣慰道，没有多问他心上人是谁。

“只是取我的妖丹是要遭到反噬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

一个小小的反噬而已，容深并不惧怕，无论是夙仞还是往前几个世界的人都为他付出了太多，所以这次哪怕是功力尽失或者受重伤他都不怕。

到底这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容深还是有些不忍，“你真的不想活着吗？”

“活着太苦了，这一千多年来我早已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