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出征从来都是不知是今日死还是明日活，如果他们能够活着回来，就是荣光满身，荣归故里；如果是死了，就是白骨累累相积，不识人丁，估计亡魂之下连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在何方。

“嗯。”燕羲和低声道，仿佛只说给他一个人听一般。

他低下头看着容深，眼底的不舍更加汹涌如潮，他想下马把眼前的人狠狠拥入怀里，吻他，占有他。

但是他的理性战胜了他的感性，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迫切地想要结束战争回朝，回到这个人身边。

从前他出征抱的就是必死的决心，从未期待过明天之事，但没想到自己也还会有怕死的一天。

也不是怕死就是怕这个人在他走了以后就有别人，或者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此番不再只是为了守护身后这座城，还有这座城里的小皇帝，他要他一直都无忧无虑的，至于其他的障碍，他自然会一一为他铲平。

燕羲和垂下眼，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策马离开。身后跟随的是一群为保家护国的将士，他们热血高昂，此去早就做好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的准备了。

容深以前的共情能力并不太深，因为他只是一个外来人，是鬼界的鬼君，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了消除执念而来。

可是燕羲和却总给他一种好像要把他拽入这个世界的感觉，不想让他游离这个世界之外，而是融合，彻底融合。

虽然他意有所触，但他也不是什么轻易心软的人，燕羲和一出城门他就转身离去了，以至于他没有看见某个离开的人有停下朝身后看了一眼，但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神色暗了暗才离开。

深夜，丞相府。

秦萧然痛苦地趴在地上，身体里冒出缕缕黑烟，夹杂着一丝猩红的血气。

他痛苦又疯狂地叫嚣着，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像是要把自己献祭出去。

最后秦萧然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痛苦不堪，一动不动，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觉醒，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在把他吞噬掉。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儿动了一下，他重新站起来，吐掉口中的血丝，少年容貌依旧十分瑰丽，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先前的模样了。

现在的他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冷漠、嗜血。

“晦气，居然这么久才觉醒被召唤彻底拥有这副身体，不好玩啊，这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只见那人随意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摇摇头。

“身体长的不错，就是容易晦气倒霉，一副小人薄福样，啧，果然现在的力量还是不足以改变什么。”

他姬难活了近万年，原本作为诸神一员，却因过于邪恶而被囚禁于无尽深渊，不过区区一个无尽深渊虽然囚住了他的本体，但怎么可能完全压住他的灵魂呢。

于是每当他无聊的时候，用会分灵魂到异世界找到那唯一一个特定的身体修养灵魂，等有朝一日破了那无尽深渊的囚禁，重回阳光之下。

他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了，不知感知到了什么，眼里含着一抹笑意，“真是有趣，我的小鬼君，你居然也在这里吗？”

“不过不急，下次见。”

他叫唤了一声，屋顶上立马飞下来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道：“殿下，”

“准备一下，回天朝。”

几个人相视一眼，却不敢多言领命之后又立马消失了。

如果容深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天朝这个名字特别熟悉，因为这就是灭掉了启元国的天朝。

嘉平月。

启元下起了雪，白雪皑皑，大地铺满了雪白色，银装素裹，整个皇宫像是嵌入画里一般，十分美好。

容深站在城上，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眼里看不出思绪，好像与周围的一切事物格格不入，这就是在这种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他的背影也会染上一丝孤寂。

燕羲和出征已有半年，他们中间虽有书信来往，却也经常都是边关之事，有言战况如何，偶尔会含蓄地表达思念之情。

但这封信件距离下一封早已是一月以前，信使就再也没有回过信了。

容深记得这场战争打的并不是很顺利，燕羲和甚至还受了伤，想到这里，他就隐隐有些不安。

“小福子，京都送去往观月的军粮可是明天出发？”容深站在城墙上望向观月的方向，手里捧着暖玉，肩上披着红色的大氅问道。

“回禀陛下，是的。”小福子答道。

“传令下午，明天的军粮我亲自护送去往边关慰劳将士们，鼓舞士气。”

“可是陛下，临近年关，这一去可能就赶不上回京过年了。”

“无妨，朕刚好士兵们一起过年。”

“那小的跟陛下一起出去吧，好服侍陛下。”小福子兴致冲冲地道，刚好他也没出过京都，也想去领略一番边塞风光。

容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让侍卫跟着就好，你留在皇宫，诸多要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

“是。”小福子委屈道。

军营中知道皇上要来的时候士兵们瞬间欢呼了起来，士气大振，在容深没到之前，还一连赢了几次小战争。

他们大多都是普普通通的士兵，家世清贫，有的人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窥见半分天颜。

这一次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皇上，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容深奔波了近半个月才到达观月，观月比京城还要冷，北风呼啸，寒气入骨三分，容深都觉得自己被这冷风吹得已是寸步难行，更遑论还要拿着铁兵器作战的士兵们了。

燕羲和早在容深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在营地外等候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辆慢慢驶来的马车。

直到那个身穿青凤裘，系着一件灰白色的披风的人出来时，他的目光才变得柔和起来。

很奇怪明明就是个九五之尊，可是此次却像个金贵的小公子一样，浑身懒洋洋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很亮，好像盛着星星一般，亮得不可思议。

他忍下身上的发痛的伤口走到那人面前，拱手微微弯腰：“参见皇上。”

身后的士兵也纷纷单膝下跪，声音高亮：“参见皇上！”

“平身吧，不在朝中，将士们不必如此多礼。”容深声音清冽。

“谢皇上。”都是三大五粗的士兵。听了容深的话也不忸怩就起身站好，等下一个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