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障有着粉衣的姑娘，在拿着著稚羽尾的侍女的陪侍下，徐徐往楼台的方向前行，楼下男子见状倾心不已，纷纷拿出自己的带来的簪子和镯子想要献给女子。

可是女子却是目不斜视，径直往楼台方向。

“这姑娘长的倒是极美。”容深在楼下观望由衷赞美。

“楚大夫之女楚浣衣，听闻要和秦家结亲的。”燕羲和回答，恨不得把“你想都不要”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哦～，这不就是要与秦涧西婚配的女子吗？他怎么想的，放着这么个美娇娘不妨。”容深惋惜道。

燕羲和沉默不语，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两个又随处逛了一下，容深对街上的小玩意儿兴趣很大，一会儿买个糖人啃啃，一会儿又跟百姓一起围着看杂技表演，乐此不疲。

燕羲和对这些热闹场面兴趣并不大，只不过让他跟在容深身后走，看着心上人走走停停吃喝玩乐，就觉得已经而很满足了。

“乞巧节有情有意的男男女女都会相互赠礼表明心意，将军难道没有给朕准备礼物吗？”一路上都看见有男男女女互赠礼物，容深故作不满道。

“有的，你且等等，我去取来。”燕羲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然红了脸，道。

“去吧去吧，我能去哪？就在这里等你。”容深一身红衣，风卷起了一片衣角，他站在原地，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燕羲和犹豫了一会儿，便转身没入人海中。

“小鬼，脱离吧。”容深收起笑意道。

“啊？不等将军了？”小透明鬼不解，不是答应人家了吗？怎么还反悔了？

“等什么？是我走了，又不是这具躯体消失了，也不是这个世界崩毁了，有什么不可以？”

“是。”

小透明鬼不敢不从，一念之间就把容深的灵魂抽离了，而谢不渡的身体只能由一个像他又不是他的本体接手。

至于他记得什么，忘记什么，他就不管了，毕竟本体记忆中他最深执念植入的只有治国和盛世。

燕羲和疾步而来，冷峻的脸此时柔和了下来，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直到看见谢不渡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明明还是那个人，可燕羲和感觉俨然就是另一副模样。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勉强忍住不冲上去质问的冲动，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不过颤抖的手突出了主人此时的不平静。

亏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纵然心里再怎么翻云覆雨，燕羲和也只是镇静地后退三步，只是那幅他带来做的礼物的画被攥在手里，留下一圈不轻不重的捏痕，双手作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参见皇上。”

“将军……”谢不渡回头，惊喜地看向他。

“时候不早了，臣送皇上回宫吧。”不再去看那张熟悉的脸，燕羲和艰难道。

谢不渡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由他仓促送自己回宫。

燕府。

众人只知道将军一身寒气回来，一言不发就把自己锁在书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书房里，燕羲和将画缓缓打开，画上是一个身着红衣披着一连白色凤麟披风的少年，神色凌厉，嘴角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容，眼神却很冷，带着几分薄凉。

和今日见到的那个天子完全不一样，燕羲和知道，早在看见的第一眼，他的阿渡已经不在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骗了他，他本根没有在原地等他。

“阿渡，我该怎么去找你，如果你想要一个盛世，那我可以给你，只不过让我在遇见你一次好不好？”燕羲和小心翼翼地把褶皱抚平，轻吻上面的人儿，喃喃道。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时他却有一滴晶莹的泪滴滴到画纸上，和画上的人儿融为一体。

男人强壮的躯体一下子就塌了，高大的背影此时只有无限的孤寂和悲哀。

半晌，他将画收起来，放进暗匣里，离开的时候又变成了一个冷酷稳重的大将军，只不过比从前更少了一分人情味。

启元新历六年。

明景帝居安思危、轻徭薄赋、任用贤能，启元国的国力在陛下的勤勉和将军的辅佐下空前强盛。

同年燕羲和正式卸掉将军一职，担任摄政王辅佐皇帝。

明景帝如虎添翼，大刀阔斧进行改革，百姓安居，国泰民安，呈现出前所未有之盛世大局。

唯一不足的是皇帝后宫空虚，即位几年也未曾立后。

现在皇帝和摄政王的关系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君臣之交，何来什么两情相悦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皇帝无心立后，又无子嗣，大家只能进谏给摄政王。

奏折也被燕羲和悉数上交给谢不渡，只不过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久而久之大家便不再理会了，皇帝无子嗣，并不代表皇室没有继承人。

同年，秦楚两家结亲，秦涧西迎娶楚大夫之女楚浣衣，成了一桩人人称赞的美谈。

燕子岭不知道燕羲和和皇帝发生了什么，他也曾质问燕羲和，但是他只是苦涩地说了一句：“天子还是天子，却也只能是天子，而不是我的天子。”

从那时候起燕子岭就不再过问了，就算再怎么不谙世事，他也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

燕羲和一生未娶，他享年九十九岁，去世的时候嘴角挂着平静的笑意，身穿那件不知是几十年前的制成的婚服，颈上挂着一只朴素的红戒，怀里依旧搂着那张画，好像是要把那个人搂在怀里一般。

他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平静，好像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赴一场未知的重逢。

所以哪怕是死，他也想重新变成鲜衣怒马的样子，说不定下辈子能够遇见他的阿渡呢。

还是燕子岭的儿子为他办的葬礼，他遵从父亲的嘱托，没有给燕羲和再换新衣，还把那幅画放入棺椁之中。

任谁也不会想到，启元一代枭雄，堂堂战神将军，赫赫有名的摄政王，最后的陪葬品只有一幅年久失迹，而且因为常年抚摸而微微损坏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