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孩子都不怕生，陈洄下午带着他们阅读写作，偶尔做做手工，时间过得飞快。

倒是齐宣晟忙得很，成日里手机电话不断。似乎越是临近年声，对他来说越恨不能掰成两半来连轴转。

齐宣晟手机里齐胜章的电话从一天一个挪到了一天三个，语气也是越来越不耐烦。

陈洄叹了口气，她知道齐宣晟差不多要回去了。京州人家年节时格外热闹而隆重，陈洄早在方舟柯身上见识过了。

一水儿的人情往来，各司的人事都要趁着这个时候疏通访问，直到年三十才能消停下来，跟着家人团聚。

“清清！下来帮我搬东西吧。”

齐宣晟的声音从楼下的嬉闹童声中传来，自从前几日他无意间从院长妈妈嘴里听到这个小字后，整日里清清长清清短。

陈洄放下手里的书，舒了一口气往楼下走去。齐宣晟早上的时候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出门，若不是行李还在，陈洄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回京了。

孤儿院前清扫过积雪的院落内开进了四辆大储藏式货车，齐宣晟被一堆高高矮矮的孩子围在当中，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怎么了？”

陈洄走下来才发现，齐宣晟不是被围在中间，他简直就像一棵“结满”孩子们的树，胳膊上托着的，腿上还挂着的，寸步难行。

“是小陈老师来喽！”

“宣晟哥哥买了好多东西！有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好多好吃的！”

“宣晟哥哥！这个怎么玩啊！”

“……”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陈洄瞠目结舌的看着院子里的这四辆大货车。

车上下来八个膀大腰圆的工人帮着卸货，带队的一个男人正拿着单子跟院长核对着订单。

齐宣晟好不容易从身上“摘”下俩孩子，走到陈洄身边，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这批货我联系了好久，若不是因为边西大雪封路，早在前几日就该到了。”

“看那，从那边到这，一车衣服棉被，日用品，书本教具，还有些蔬菜肉食。”

陈洄看着齐宣晟，又看了看那四辆货车。

平县的孤儿院不比一二线城市，这里物资匮乏，虽然也有政府和一些社会组织的帮助，但是平均下来总归有些孩子是缺的，拼凑的。

“我是不是很厉害？”齐宣晟眉眼弯弯的看着孩子们，又悄悄推了推陈洄，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你最厉害了。”

陈洄轻声道，她看着孩子们兴奋地围绕着卡车上搬下来的礼物，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真的？”齐宣晟眼神一亮，落在陈洄身上，“那清清要不要奖励一下这么厉害的我！”

陈洄抿起唇角，伸手摸了摸齐宣晟冻的通红的耳尖，这么多物资的采购，只有很多很多钱是办不到的，还要有很多很多的怜爱。

是从心底对这些从小失去父母，甚至是自带残疾孩子的怜爱，这是比钱更珍贵的宝物。

齐宣晟侧过头看陈洄，却发现两行晶莹剔透的珍珠泪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双张望的杏眼中滑落下来。

“嗯？怎么哭了？清清！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如同碎掉的宝石，沿着她白皙的脸颊流淌，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

寒风吹骤，陈洄眼尾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绯红，绽放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动人。

齐宣晟却无暇顾及这些，陈洄的眼泪如同沸水烫到了他的心尖。他无措的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抹去，言语在此刻变得无力而苍白，他心疼这样的陈洄。

脆弱的，无助的，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的陈洄，是他从前未看过的模样。这一刻，他忽然就觉得，陈洄真的走近了他。如同一只衿娇高贵的波斯猫，在此刻将肚皮翻转到他的掌心。

“清清，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要奖励了。”

齐宣晟恨不能将陈洄揉进自己的骨血，怜惜道。

“我……没事。”陈洄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闷声不好意思道，“还有，谢谢你。”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还带着泪光，嘴角却微微扬起。

“谢我？为什么？”齐宣晟的眼神黯淡下来，缓声道，“清清是因为这些东西才跟我道谢吗？”

陈洄点了点头，但却敏锐的察觉到齐宣晟因为她的点头，情绪更低落了。

“清清，你觉得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让你向我道谢吗？”

齐宣晟心中一动，忍不住轻轻抱住了她。陈洄没有反抗，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每年由齐家参与过主持的慈善项目很多，或者拍卖，或者捐款。只要吩咐下去，便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替他们办好事，最后只要他聚焦在各类闪光灯下完成配合。

齐宣晟也习惯着这样的慈善，可唯独这一次，他从货源的敲定，到联系司机，商定时间，每一步都尽量亲力亲为。

他做这些，要的不是陈洄的谢意，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靠近陈洄。

齐宣晟的目光落在大院儿里奔跑的满脸通红的孩子们身上，又好像穿梭过时空，错位的落在了十多年前的小陈洄身上。

他感恩且念怀着十多年前也曾有一片光和爱，如此无缘无故的照在陈洄身上，支撑着她走到了如今。

齐宣晟欲言又止，这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更用力的将陈洄圈进怀里，好像这样的拥抱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他不要陈洄知道！他要陈洄爱他！

“哇！宣晟哥哥抱住小陈老师喽！”

“你懂什么！他们是情侣，情侣都是这样的！”

周围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起哄起来。陈洄有些尴尬地推开齐宣晟，两人又相视一笑。

齐宣晟捏住一个小萝卜头肥嘟嘟的脸颊，咬牙道:“嗯？小小年纪，谁告诉你什么是情侣的？”

“疼！疼！疼！”小萝卜头龇牙咧嘴的求饶，一边道，“是院长妈妈说的！情侣就是夫妻！你和小陈老师是一对儿！”

齐宣晟“噗嗤”笑道:“人小鬼大！”

“孙小花！我什么时候说了这些？！谁给你教的这些话！在这里乱说！”

刚核完订单的院长妈妈喝了口茶，听到这话险些喷出来，噔噔噔的跑过来揪着耳朵，咬牙恨道。

孤儿院的院长还是当年照顾陈洄的那位，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满头花白的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吻痕，身体倒是一如既往的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