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了。

窗外某种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使她猛然惊醒。

她的头很疼，正欲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露西娅趴在床边睡着了，一时间昨天的记忆大量涌入她的大脑，令她再次心跳加速。

她缓缓坐起来，又轻轻推了一下露西娅，试探性问道：“露西娅？”

露西娅也慢慢地睁开眼睛，她伸长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哈欠连天地问道：“你醒啦？没事吧？”

“我没事。”说完，叶清凌一把掀开被子就下床。

但可能是因为昨天跑得太久，双脚一接触地面，小腿肌肉和大腿内侧肌肉就开始酸痛无力，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前倒，露西娅眼疾手快地接住叶清凌。

“你管这叫没事？”露西娅扶着叶清凌在床边坐下。

叶清凌连忙摆手说：“我真没事。”

“你昨晚抽搐成那样，现在也站不稳，到底哪里没事了？”露西娅顺势蹲下去，抬起叶清凌的一条腿，按摩起她的腿部肌肉。

这操作令叶清凌浑身一僵，上手就要推开露西娅，说：“不用这样！我再坐一会就好！不用按摩了！”

露西娅看着尴尬中带着不知所措的叶清凌，哈哈笑道：“那你没事就好哈！”

说完她站起来，也在叶清凌身边坐下。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叶清凌问道：“安东尼奥哪去了？”

“那个王八蛋昨晚杀了不少人，杀爽了自己就离开了，警察的善后组在处理现场，暂时还没有处理到这边来。”露西娅顿了下，接着说道：“可惜啊，没能一枪崩了法里斯，这个傲慢的混账真是令我火大。”

“那法里斯去哪了？”叶清凌又好奇地问。

“北区呗，还能去哪，这些高高在上的老鼠，最终都会夹着尾巴躲进北区里，”露西娅不屑地说道。

叶清凌点点头，说：“那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不知道，道奇今天晚上让大家在基地集合一下，再开一个作战会议。”

叶清凌忽然想起和露露的约定，她说道：“麻烦你和道奇说一声，我今天有别的事，作战会议就不去了，如果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短信发我一份就好。”

露西娅点点头表示没问题，而这时叶清凌下床把鞋穿好，活动活动双腿，感觉终于能走路了。

“你这就走了啊？”露西娅抬手撑着下巴，望着叶清凌挺拔的背影。

“嗯，我先回去了。”叶清凌走到房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说道：“露西娅，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说完，叶清凌转身微微鞠躬，然后火速离开了。

露西娅一愣，看着叶清凌离去的方向，笑道：“客气啥啊，搞得这么正式。”

叶清凌急匆匆地来到外面，发现有很多人聚集在这条宽敞的巷子里，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哭喊，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们不满昨晚军用科技公司的突然宵禁，还杀了这么多人。

她伸手摸了一下枪套里的枪，确认枪械还在后，继续往外面大街走去。

而大街上，警方也拉起了一条条警戒线，警戒线内是昨晚和机动警察起冲突后被射杀的帮派份子和平民，而警戒线外是和警察一边推搡一边吵架的死者家属。

手持防爆盾的警察正在旁边待命，如果情况进一步失控，他们就会冲上去暴打那些死者家属。

叶清凌没心思看这些，她快速通过这条大街，径直往地铁站走去，却忽然被几个趁乱进商店抢劫的年轻人吓了一跳，眼看枪声大作，她加速逃离现场。

进入地铁站后，她买了一张回到大院的地铁票，心里估摸着回到大院大概要坐三小时地铁，于是走到候车厅的时候给露露发了一条消息。

露露给她回一个猫猫感叹号的表情包并附言道：“咋了清凌姐姐？”

不知为何看见露露的消息，叶清凌心里仅剩的那一丝不安的情绪也消失殆尽，她不知不觉又露出一个微笑，回到：“今晚去江边吃饭？”

露露瞬间发了一个猫猫惊喜的表情包，叶清凌都能想象得到手机那边的露露开心地跳起来的场景。

不知为何，经历了昨晚因心里创伤引起的幻觉后，她现在非常想见露露一面，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似将要渴死之人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张大嘴巴等着下雨。

而大院里，露露拿着托盘欢快地跳起来，今晚清凌姐姐将和自己以及陆雨张叔一起去江边吃饭，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对于叶清凌这个救过自己命的姐姐，露露也意识到叶清凌似乎对自己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她前两天实在是好奇，于是私底下就跑去问了张叔。

一开始张叔也实在是不想说这些事，但架不住露露实在太烦人，所以挑了一个时间简单说明了一下叶清凌的身世，这让露露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沉着冷静又能打的叶清凌还有这种经历。

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星河购物街那一次，叶清凌挡在自己身前时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那种将渴望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某人存活的表情。

再比如叶清凌对别人时总是有一种充满距离感的礼貌和疏远，而对自己的时，却有一种按耐不住的关心和温柔。

想到这里，露露不禁好奇起来，自己个爱骂人爱说脏话的小女孩到底哪里和清凌姐姐已故的妹妹相似了？难道说长相一模一样？

“露露，你不去上菜，在这愣着干嘛呢？”张叔笑着抹了抹露露的脑袋。

露露吐着舌头嘿嘿一笑，拿起托盘，像蜜蜂似地飞进人堆里，对饭馆内的食客大大方方地露出笑容。

张叔抽着烟，看着露露活力四射的模样，稍稍抚平了饭馆重新营业之后的疲惫，他活动活动肩膀，把烟抽完后，又回到后厨做饭去了。

露露跟着饭馆内的其他服务员忙活到十二点半，终于是迎来了俩小时的休息时间，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停说着累死了。

而其他服务员也很关照露露，大部分辛苦的工作，比如收拾餐桌，洗碗打扫厨房之类的都不让露露做，只交给她倒垃圾和拖地这种最基本的工作。

露露拖着一袋装满垃圾的黑色塑料袋从侧门出去，侧门靠墙的地方摆着三个垃圾桶，露露使出浑身力气，才把这袋垃圾甩进中间的垃圾桶里。

她又顺便在垃圾桶旁边的洗手池洗了一下手，将发圈摘下，在后脑勺处重新扎了个短马尾，一股微凉的风带走她身上的热量，令她感到一丝惬意。

然而她正想从侧门回去时，身后却有个人叫住了她。

“孩子！你好！我想问个路！”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露露回头一看，是一位拄着拐杖，双腿不停打颤的老人。

老人很老，似乎太老了点，他脸上满是裂谷般的皱纹，大把大把的白色的胡子垂在下巴上，两只浑浊的眼睛深深藏在眼眶里。

眼看是一个路都走不动的老人，露露又观察了一下，门口没有别人之后，警惕地上前问道：“你好，请问老爷爷你要找谁？”

老人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说：“我来这里找我的孙女，我儿子说这里能找到我的孙女。”

露露接过地图一看，发现这地图旧得离谱，掉色掉得啥也看不清。

她疑惑地问道：“你儿子告诉你的？老爷爷你不会被人坑了吧？这我帮不了你，要不你还是报警吧。”

说罢，露露就把地图还给老人，然而老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道：“好孩子，好孩子，求求你帮帮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吧，我只想见到我孙女......”

“我鬼知道你孙女在哪啊，都说了你去找警察！”露露不耐烦地想挣脱开，她将手猛地往回一扯，但她竟然没能把手抽回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这时她才猛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半身入土的老人，力气大得出奇。

这时，露露惊骇地发现，老人那张苍老的脸庞，忽然像电视屏幕那样花屏了一下，老人伸出另一只手将他自己这张苍老无比的脸给撕了下来。

随着老人将自己的脸皮撕下来后，一张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出现在露露眼睛里，而他的声音也接着一变，变得浑厚有力，说道：“我孙女名字叫露露，就是你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露露尖叫一声，这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直接伸手去掐住露露的嘴巴，防止她叫出声，露露着急地掏出弹簧刀，又被大汉眼疾手快的打掉了。

路边不起眼的一辆面包车内，忽然又冲下来两个人，抓住露露乱蹬的双腿，合力将其扛上车。

张叔听到露露的尖叫，意识到不好的他急忙冲出侧门，就看见三个男人正在将露露绑上车，他大吼一声，抄起一旁废弃的水管就冲上去。

但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掏出一把枪，一枪打在张叔的右膝盖上，张叔往前倒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他仍拖着失去知觉的右腿挣扎着站起来，他大喊道：“放开露露！”

大汉冷笑一声，又朝张叔开了一枪，子弹射进张叔的肚子里，令他再次倒了下去。

眼看张叔倒下，露露眼里全是泪花，她趁大汉不注意，一口咬在他食指上，大骂道：“我去你吗的！你们都吃屎去吧！！”

大汉被露露这一举动惹恼，重重一巴掌将露露打得头晕眼花，挣扎的力度也变小了。

最终，三人将露露丢进面包车内，车子狂奔出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张叔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珠，他忍着痛掏出手机，翻找到一个名叫白的联系人，吃力地拨通了电话。

但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巨大的疼痛感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把张叔的意识带进了黑暗里。

露露被人抓了！这是张叔的意识在彻底消失之前，脑子里一直重复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