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天星河”谜案
1995年7月10号,浙江嘉兴的天星河旅店内传出惊叫声,旅店清洁工惊恐地站在11号房间的门口,手中的物品散落一地。
店主老李闻声赶来,只见房内的客人倒在地上,满头是血,已经没有了呼吸。见状,他赶紧报了警。
警方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并且当天就锁定了具有重大嫌疑的对象。
但是,他们却花了整整25年才将凶手抓捕归案......
凶手是谁?
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1995年,民警小吴还是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刚到局里就被分配到了物证组,还拜了局里的大佬老戴为师。
嘉兴民风淳朴,很少发生什么恶劣的刑事案件,小吴任职以来都没出过几次现场。
7月10号早上,小吴拿着馒头刚咬了一口,就接到师傅的命令,说是火车站旁边的旅馆出了人命。
小吴三两口把馒头塞进嘴里,抄起工具箱,就跟在师傅后面冲了出去。
惨案发生地是位于嘉兴火车站旁边的天星河旅馆。
根据旅馆的入住信息,警方很快就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遇害的叫林大明(化名),福建省福州市人。
据店主老李说,他是一个供销员,此次来嘉兴是专门来收账的。
收账?
那林大明身上是不是应该有钱?
但小吴他们在现场只找到了林大明的生活用品,没有发现现金。
难道是入室抢劫杀人?
但房内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门窗和锁都是完好的,也没有发现可疑的脚印。
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林大明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遇害的。
首先他头部的钝器伤与现场血迹的分布情况相符。
而且在受害人不远处,他们发现了沾有血迹的榔头。
经法医鉴定,警方确认死者就是因榔头击打头部致死,而且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那凶手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呢?
总不可能是林大明自己开门放进来的吧!
就在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店长老李的话给了他们新的启示。
老李是土生土长的嘉兴本地人,经营这家小旅馆十多年了。
在火车站旁做生意,面对的客人很复杂,几乎都是南来北往讨生活的人。
这些人也大多不拘小节,遇到店里没有空房的时候,一般都愿意接受拼房住。
老李告诉警方,林大明也是与人同住的。
这一说法立即引起了老戴的注意,既然是与人同住,那室友去哪了?
“我一大早就看见他出去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老李此话一出,这个室友的嫌疑陡然上升。
老戴立即查看了林大明室友的入住信息。
那人名叫卓刚(化名),安徽人,目前在杭州西子印染厂工作。
老戴问老李还有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老李想了想,还真有:“说起来,他们两人应该是熟人。
因为那天我们店里还有几间空房,但是卓先生却指明要和林先生住。
他长得一脸凶相,看起来很不好惹,我没有多问,就给他安排了。”
说起这事儿,老李就十分郁闷。
他开了这么多年的店,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现在竟然闹出了人命,这以后的生意该怎么做。
听了老李的话,老戴心里有了数:这个卓刚有重大作案嫌疑。
老戴这边刚获得了关键信息,小吴那边也有了重大发现。
他在榔头的手柄处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纹,如果这不是林大明的,那就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
经鉴定,该指纹确实不是林大明。
这实在是个可喜的消息。
如果该指纹真的属于卓刚的话,那他们离案件的真相也就不远了。
老戴看着小吴欣慰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赏。
这是小吴第一次独立发现这么关键的证据,内心难掩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指纹保存起来,只待提取嫌疑人的指纹回来比对。
案件进行得如此顺利,专案组的人都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一行人立刻前往卓刚的工作地——杭州西子印染厂。
但他们在那里的发现,却让整个案件变得复杂起来......
老戴他们很顺利就找到了“嫌疑人”卓刚。
“我一直都在厂里工作,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杭州,更没有去过什么嘉兴。”
面对警察的询问,卓刚坚决否认自己去过嘉兴。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老戴见过的嫌疑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没有几个嫌疑人会乖乖认罪。
以往老戴听到这样的说辞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眼前的卓刚却让他有了几分动摇。
他神色不变,眼神中看不到丝毫撒谎的痕迹。
老戴接着让他出示身份证,可卓刚却拿不出来。
他说先前厂里办暂住证的时候,统一把身份证收走了,后来他管厂里要,负责人说弄丢了。
这时,一旁的小吴走到老戴身边,小声对他说:“师傅,他确实不像老李说的那个卓刚。”
老吴挑了挑眉,看了眼徒弟没说话,径自走去厂里的办公室查看情况。
值班表显示:案发时卓刚确实在厂里值班,这一点厂里的其他员工也可以证明。
而他的身份证也确实是被弄丢了。
卓刚没有说谎,他的确不是警方要找的嫌疑人。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卓刚,老戴就觉得不对劲。
根据老李的描述,嫌疑人卓刚颧骨很宽,身高170以上,中等体态。
而他们找到的卓刚长相秀气,身高只有160左右。
和老李口中那个面露凶相的男人相差甚远。
调查进行到这一步,专案组之前的兴奋一扫而空,原以为马上就要柳暗花明了,没想到反而陷入了死胡同。
如果卓刚没有离开过印染厂,那拿着他身份证登记的人会是谁呢?
不过既然那人能拿到卓刚的身份证,那他极有可能和西子染印厂有联系。
只要有一丝希望,老戴他们就不可能放弃。
在那个年代,刑侦技术还很不发达,掌握的证据又少,老戴他们只能靠走访调查。
他们几乎查遍了厂里所有的员工,还对该厂有前科的员工做了指纹对比。
与此同时,留在嘉兴的队员也在加紧调查着,旅馆已经查无可查了,他们只能从周边入手,他们把焦点放在了火车站。
但那是1995年,火车站的监控系统和检票系统远没有现在发达,他们只能每天蹲守在火车站,不停地走访调查
二十五天过去了,他们却一无所获。
从杭州回嘉兴的路上,一车人沉默不语。最后一排的小吴垂着头,抿着唇,挫败极了。
一晃二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新人小吴如今也成了经验老道的老吴。
这些年他也破获了不少案件,大大小小的奖章也拿了不少了。
但这桩未破的案件一直悬在他的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
2020年初,公安部发布了“云剑-2020命案积案攻坚专项行动”,意在以互联网云服务、云平台为利剑去抓捕逃犯。
同年三月,快到花甲之年的老戴坐在靠椅上,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徒弟,挑了挑眉。
佯装责怪道:“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师傅,天星河那案子有眉目了!”老吴几乎是兴奋地吼出了声。
话音刚落,老戴坐直了身子,愣了一会儿,与徒弟相视着笑出了声。
他没两年就要退休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退休之前,解决这桩悬案,没想到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了。
原来,老吴刚刚接到消息,说当年他在现场采集到的那枚指纹和陕西汉阴籍一个叫张叁的(化名)对上了。
挂完电话,他就赶忙跑到师傅的办公室汇报情况。
随着大数据的发展,我国越来越重视指纹数据库的建立,云剑行动开始后,多起陈年积案都因为技术的进步而破获。
每次听到有陈年旧案破获的消息,老吴就会燃起一丝希望,如今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事不宜迟,嘉兴公安局立刻成立专案组,前往陕西调查此案。
光有这枚指纹,警方还不敢擅自行动,必须要找到更明确的线索才能确定张叁的嫌疑。
负责此案的陈警官仔细翻阅卷宗之后,决定按照老戴他们原来的思路继续调查,从张叁和杭州西子印染厂的关系查起。
因为卓刚的身份证确实是本案的关键线索,他们重新对当年印染厂的工作人员一一进行排查。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们发现当年印染厂确实有三个陕西汉阴籍的员工。
通过半个月的秘密走访调查,专案组确认这三个人都和张叁有关系,一个是他的战友,还有两个是他的表哥。
调查结果一出,他们立刻决定逮捕张叁。
2020年5月,张叁被捕。
面对突然到来的警察,张叁却表现出意料之外的淡定。
比起被抓的恐惧,他脸上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背着一条人命活着,想必他这些年也过得并不轻松。
到了审讯室,不用警察费心审问,他自己就主动地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说起那一天,张叁只有无尽的懊悔......
上世纪90年代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兴起的初期,顺应这股改革之风,位于长三角经济圈的浙江省经济开始腾飞。
蛋糕大了,必定会引人瞩目,人人都想来分食一块。
商人们带着钱来,高知分子带着才华来,而张叁这样年轻的农村小伙,则带着满身的力气和斗志来。
那一年,张叁和三个老乡来杭州找工作,最后三个老乡都进了印染厂,就他没人看的上。
三个老乡安慰他,并偷偷让他在厂里的宿舍住了一段时间,让他再去试试别的厂。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厂子愿意要他。渐渐地,他无心再找,每天四处溜达。
很快,他的钱就花光了,又没找到工作,他只好想点别的“办法”。
他溜进染印厂的办公室,想翻点钱用,但他找了半天,半个子儿都没找着,只找到了一堆证件,他想着不能白来一趟,就顺手拿了几张。
然后,他问老乡借了回家的路费,就和他们道了别。
离开印染厂,他独自走在杭州喧闹的街头,看着匆忙的人群,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路过他身旁,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为什么就我留不下来?
他不想带着这种烦闷的心情回家,决定在浙江转转。
他去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一站他去了嘉兴,此时身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
下了火车,他准备先去“解决”生活费。
他看到不远处的柱子旁,站着一个男人,那人西装革履的,看起来应该很有钱。
他貌似不经意地走过去,站得离那人极近,正准备动手,那男人就向旁边挪了两步。
张叁以为对方有所察觉了,正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用手捂了捂鼻子,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积攒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喷涌而出,他瞪着那人说:“你很了不起吗?凭什么嫌弃我!”
对方也不客气地回道:“您去洗个澡吧,身上这么大味儿,闻不到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了起来。
与张叁争论的人正是林大明。
眼看着张叁要动手了,林大明见好就收,说了句“懒得跟你说”就走了。
而此时的张叁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出口,看着林大明的背影,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紧跟着林大明走出火车站,看着他进了天星河旅馆。
他没有轻举妄动,一直在旅店外等着,看着林大明出了旅馆,他才进去,用偷来的身份证办了入住。
是夜,旅馆外出的客人们都回来了,聊天的声音、打牌的声音、还有吵架的声音夹在一起,热闹极了。
林大明也回到了旅馆,老板大声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笑着回应了一下,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一推开门,他就看见下午和自己吵架的张叁正坐在屋内。
林大明转身就准备去找老板换房。
张叁上前拉住了他,笑眯眯地对他说:“老哥,下午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我刚洗了澡,现在身上没味儿了。”
林大明这才关门进屋,他路过张叁走向自己的床铺,正准备把包放在床上,突然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下、第三下剧痛就传来。
他痛苦的呻吟声被外面的吵闹声淹没,屋外的人对屋内的惨状浑然不知。
他还来不及转过身,就倒在了地上。
发疯般的发泄之后,张叁终于恢复了神智。
他看着血泊中的林大明,吓得直接把自己手中还滴着血的榔头丢到一旁。
外面人太多,这时出去的风险太大了。
他只好留在房间,与林大明的尸体待了一整夜,一直睁眼等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路上又碰到老板,他也没说话,径自走出门去。
出了旅店,他直接到了嘉兴火车站,用另一张偷来的身份证买了张回家的车票。
最开始,他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害怕警察来抓他。
但好几年过去了,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躲过了这一劫。
但午夜梦回时,林大明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搅得他不得安眠,不安和愧疚逐渐填满了他的内心。
由于没有勇气自首,他开始期待警察来抓他,给他一个解脱。
仅2020一年时间,在“云剑行动”中,警方破获的陈年旧案就高达2600多起,抓捕的逃犯有2200多个。
科学技术的发展为警方插上了翅膀,让越来越多的犯罪分子无所遁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已经成为了一个客观事实。
守住自己的底线,遵纪守法才可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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