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
回到灵月派的基地微山鸟庄,除了少一名门徒,众人回归日常生活中。
灵月派是道教门派,每日的早晨时间是读书时间,全派上下几十号人集体朗诵各种书籍,午觉起来到晚餐的这段时间是种地、养猪、放牛和习武的时间,勤习武的,匆匆浇完菜就到健身场锻炼去了,不爱习武的,只好多分担整理菜园的责任。不过好在地肥水好,即使气候差,鸟庄里也有源源不断的泉水。菜园有50多亩,搭上大棚,天气恶劣时盖上绒布,也能确保小收成。园子里还有二十多头猪、三头黄牛、十多头奶牛,最极端的环境下,鸟庄也能维持着生计。这些年时不时战乱、时不时天灾人祸,但小小的鸟庄也挺了过来,有时还能救济一些难民。
一段时间陈知曦练武很勤,本来晚上自由时间时大多喜欢画画、写写诗唱唱歌,但晚上也会练功练到很晚。
那天晚上下着雨,陈知曦还在健身场上对着木人桩练习本门的近身搏击术——破荒,其他人早回宿舍聊天吹牛去了。破荒是本门流传的武术,重在近身缠斗,讲求锁技。这套技法平时基本用不上,而本门长桥的打斗和冷兵器技法又太弱了,所以灵月派一直打不出名气。原因很简单,千百年来,中国武学中比武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就是点到即止。往往切磋中,还没打到肉搏的地步,就分出胜负了。
李云扬撑着伞走出来,说:“这时候了还在练,是因为前段时间在梦仙楼被欺负的事还耿耿于怀?练得这么狠,看来心中确是极为不平啊。”
陈知曦停下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有自己被欺负的不甘,也有保护不了师父与同门师兄弟的不平,也有嘲笑我没有资质的不齿。只有勤加练武,以后才不会被欺负。”
李云扬:“想不想和知秋一样,跟随三老去学习?”
陈知曦摇摇头:“我就要用本门的功夫,打出一片天地。我相信,没有不好的功夫,只有练不好的人。靠其他神功打出来的不叫本事,能让本门武术打响江湖的才叫本事。”
李云扬:“破荒这本功夫虽然没有什么巨大威力,却够你保命,所以长久以来,本门之人很少死在外头。但灵月派不像其他大门派,没有很多厉害的武学秘籍让你学,只有一套破荒这样只能保命的不入流武学。其实你们每个人都学了上千遍有余,也都是学无大成。而我,也没有其他的本事可教你们。”
陈知曦:“那我就将这一本武学发挥到极致。”
李云扬:“可惜你了。”
陈知曦:“能到极致的,只有人,没有武学。”
李云扬想了想,说:“既然你如此有心,我特别教你一套功夫,叫隐身术,更能让你在外混江湖时能保命。”
陈知曦:“那么厉害的功夫,原来我们门派也是有高超武学的。”
李云扬:“高不高超不好说,但对你一生有益。”
陈知曦:“谢过师父的格外栽培。”
李云扬:“好了,天色不早,别再淋着雨。这隐身术,改日无人时,我再教你。”于是,两人在伞下往宿舍走去。
这时,陈知曦听到大门外似乎有动静,便停下脚步,对李云扬说:“师父,山门外好像有人。”
李云扬:“这大雨天的,难道是来我们这刺探的?灵月派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陈知曦:“且去看看。”两人又转而走向鸟庄大门。
其他门徒听说似乎有人来侦察本门,纷纷跑出宿舍走廊,看着大门的方向。
陈知曦把大门打开,正看到门檐下蜷缩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叶知秋。
陈知曦:“师弟,为何你会在此处?”赶忙扶起叶知秋。
满身疲惫及湿透的叶知秋看着陈知曦,泪流满面:“师兄,我……我……”
李云扬:“三老终究没看上你吧。”
叶知秋点点头:“对……对不起,师父。”
李云扬:“先别管那么多了,进来再说。换套衣服,先吃点东西。”
陈知曦扶着叶知秋往里边走:“师弟,你呆在这多久了?”
叶知秋:“午时便已到了,但实在没脸叩响这山门。可是我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所以一直在犹豫徘徊。”
陈知曦:“笨蛋,这里是你的家,回家了,你还怕什么!”
这时方知松撑着伞走出来,指着叶知秋大声说:“你还有脸回来!当初嫌弃我们的时候又那么决绝!”
李云扬:“算了,都过去了。”
方知松:“师父,怎么能算了呢!当初是叶师弟自己要走的,哪能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把我们当什么了?”
贾知行和其他门徒也跑出来,拦着叶知秋:“师父,不能让这个家伙再踏进山门!”“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灵月派的人了!”“是的,是他选择抛弃我们的!”
叶知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叩在水里,然后说:“各位师兄弟、师父,是我错了,当初不应该选择离开的。”
陈知曦挡在众师兄弟面前:“叶师弟本来就是我们自己人,就算有错,我们也不应该抛弃他!而且叶师弟也认错了,如果谁要再为难他,就是在为难我!”
李云扬:“好了,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叶知秋既然悔改,就仍然还是我们自己人。知曦,快把他扶起来,已经累成这样,再病倒就不好了。”
陈知曦把叶知秋扶起:“来吧,先去换衣服,然后再吃点东西。”
方知松走到两人面前,说:“我们灵月派虽然功夫不厉害,但是最讲情义。我拿知曦当兄弟,他那么保你,还把你当兄弟,那么我也会继续当你是兄弟。”
贾知行也上前说:“错过一次不要紧,受过挫折才会成长,欢迎你回来。”
诸师兄弟也让出一条路:“快去休整一下吧。”
叶知秋点点头,往宿舍走去,满脸都已经湿润,有雨水,也有泪水。
天下风平浪静了三年,各路军阀招兵买马蓄积够了足够的兵力,又开始发动版图扩张的战争。于是,好日子没过够的中原再度又陷入灾荒。
远离闹市人烟的灵月派在微山鸟庄也能闻得到中原战火硝烟的味道,虽然不担心军队会打到家门口,却也十分担心国家命运和百姓安危。
一天李云扬从外地回来,晚饭时一阵叹息。
方知松问:“师父为何事所扰?”
李云扬:“从凉州过来,一路都是逃难的难民。青州一带又遇到蝗灾,没有收成,到处都是饿死的灾民。听说南部又有一支军队要打到青州,估计这附近又会有许多百姓逃难。”
方知松:“那我们带一些粮食去求助一些难民吧。”
李云扬:“也好。这事交给知行带头去办吧。我担心蝗灾会蔓延到这里,知松你带领所有手足们尽快在这一两日用纱布在铺在棚上,不让蝗虫进到地里。同时,水塘也蓄满水,以免又发生干旱。”
方知松:“明白了,我一会便去布置,明天一早就带头做。”
贾知行:“那我挑几名师弟师妹,准备一些粮食,明日一早下山,在附近看看尽量帮助难民。”
李云扬:“这样正好。”
贾知行问陈知曦:“师弟,愿意跟我一起出山不。”
陈知曦:“好啊。”
贾知行:“那今晚你帮我把马车准备好。”
陈知曦:“行,没问题。”
叶知秋:“师兄,我也随你一块去。”
当晚准备好马车,并装上粮食以及部分本门的旧衣服、被子毛毯等等物资。第二天一早,贾知行带着陈知曦、叶知秋,以及师弟风知潇、路知遥、钟知声,和擅长医术的师妹言知喻、燕知南一行八人,出山赈济灾民。
出山不到一天,就遇到了沿路逃难的灾民。
灵月派诸人在路边架起炉子煮了一大锅粥,言知喻和燕知南一个负责煮粥一个负责分发给难民,陈知曦和叶知秋等人便分发从庄里带出来的馒头。
忙了一天,便搭帐篷过夜。还没睡够,第二天一早,不断地有难民涌入。
到了中午,正忙的时候,突然大路的远处混乱了起来。
贾知行张望过去:“那边什么情况?”
有人叫道:“有军队打过来啦!”
行走中的难民纷纷加快速度往前奔跑,坐在地上休息的难民也赶忙起身逃命,当下一片混乱,人挤人、人踩人,身负之物也砸了一路。
贾知行急忙对众师弟师妹们叫道:“快,快收拾东西,我们离开此地。”
陈知曦和叶知秋把马车上装粮食的袋子整理了一下,腾出空间,路知遥和钟知声把煮粥的大锅放到马车的空位,风知潇和言知喻收拾其他东西到车上,准备赶马车离开。
燕知南拉着贾知行,指着路边说:“二师兄,你们那边!”
贾知行看去,路边坐着一名三岁左右的小孩,哭泣着,估计在混乱中和家人走失了。不止这个小孩,在混乱的人群中,满是呼叫亲人的声音,还有些妇女抱着孩子,蹲在路边,生怕被混乱的人群踩到孩子。
陈知曦:“这样下去可不行,军马未到,就先死很多人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方向,只是到处乱撞。”
燕知南:“我们应该先带妇女和小孩子到安全的地方。”
陈知曦:“北上十里有宝象寺,可带妇女和孩子去那里避难。”
贾知行:“事不宜迟,知遥师弟你与我赶车上路,其他手足分别指挥难民们,特别是带孩子的,跟着我们走,不要让他们自相践踏。”
其他人分别挤进人群里,寻找相对弱者,指引着跟随贾知行前进。
一路风尘,难民们脚步也慢,到了晚上才来到宝象寺外。
这一路的难民基本都老弱病残了,也是灵月派尽了最大所能救出来的人。
贾知行让所有人停在空旷的地方,原地休息。
没过一会儿,殿后的风知潇追了上来,对贾知行说:“二师兄,军队没有往这边来,而是继续南下了。”
贾知行长叹一口气:“那就太好了。知秋、知声,你们把车上的干柴卸下,然后点一些火把。晚上天冷,别让大家冻着。”
这时,宝象寺突然打开大门,几十名武僧举着棍子冲出来,把灵月派和难民团团围住。
贾知行忙对众武僧说:“听我说,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这些都是难民,路遇军队,逃难至此,望到贵寺避避难。”
寺院大门处走出三名老僧。中间的老僧说:“我寺远避江湖,无意参与世事,你们快离去吧。”
陈知曦:“我靠,这里都是难民啊。”
老僧:“总之,我寺已关山门,与世无争。你们此时应当远去,我佛慈悲,不与你们为难。”
武僧们大喝一声,换了个阵式,一字排开将难民们挡在寺院外。
灵月派众人气愤不已,却无可奈何。
贾知行说:“我们走!”然后指挥众人离开宝象寺。
一行人往西走了几里地,有片平整的草地。
陈知曦对贾知行说:“师兄,难民都是妇女老幼,不宜远行。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便在此休息吧。”
贾知行:“也好。”便指挥所有人停下,靠路边的草地休息。
晚上的旷野冷风呼啸,远处苍狼嚎叫,女人小孩怕得搂在一起。
陈知曦说:“不用怕,我们大家在一起,野兽不敢过来的。”
灵月派诸人升起火堆,再把粥煮上,其他人也都围着火堆靠过来,接过灵月派分发的馒头。
陈知曦拿着一个馒头,站在旷野上,远方星星点点,到处都是难民。
言知喻走到旁边,问:“师兄,在看什么?”
陈知曦:“在看这悲凉世界。”
言知喻:“没想到宝象寺会拒我们于山门之外,原以为信佛之人满怀慈悲呢。”
陈知曦:“向来如此。天下不平时,道教下山救人,佛教关门避祸;天下太平时,道教归山清修,佛教开门广售香火。所以怎么说世态炎凉呢,人们总是在太平之时祈求避祸,有人就能在太平之时大发横财。”
言知喻:“我们那么穷,都是所教的礼法太讲究低逊低调了。”
陈知曦:“穷归穷,但我们不乞讨、不化缘,全凭本事活着。境界不同,人走的路也不同,你我在精神上有所收获,便已足够。还记得去年师父带我们去为过世的张员外办法事,张员外那么大的家业,走的时候一样带不走分文。几个妻妾为家产大打出手,最小的儿子好赌,把自己所得的巨额遗产输个精光,弄得兄弟反目。有时,光有财富,没有信仰与追求,也是很可怕的。张员外生前让几个儿子听师傅讲道,他们就是不愿听,所以最后终没有好的结果。”
言知喻点点头:“我还是很庆幸自小能与你们在一起长大的,虽然没有大贵大富,但还是很快乐。”
这时,远方传来狼群的连续呼叫声,接着,传来人的惊叫声。
陈知曦:“看来狼群袭击那边的难民了。”然后回头对叶知秋叫道:“师弟,我们过去救那些难民,其他师兄弟留在这保护其他人!”
贾知行:“注意安全,别逞能。”
陈知曦:“知道了。”
言知喻:“师兄我跟你去,我擅长医术,应能救人。”
陈知曦:“好,那要紧跟着我。”
三人展开腾力,向狼群攻击的方向奔去。
赶到了地方后,四处一片狼藉,躺着七八具尸体,但看不到狼的踪影。
陈知曦点起火把,说:“小心,这里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叶知秋停下脚步,对陈知曦说:“师兄等一下,你照一下地上的尸体。”
陈知曦用火把照亮尸体,不禁有些诧异:“这……”
叶知秋:“不错,这服装,是瑞虎派的,我一直记得他们。这里躺的尸体全是瑞虎派的人。”
陈知曦:“不是难民,是武林中人?”
言知喻:“而且他们不是被狼咬死的,是被尖锐的兵器杀死的,你们看那伤口。”
陈知曦和叶知秋看着尸体,果然都是死于兵器重创。
言知喻:“尸体还未全冷,凶手没有走远。”
陈知曦:“小心,可能就在暗处。”
言知喻惊慌地拉了一下陈知曦的衣角,指了指旁边:“师兄,你看那。”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处,闪烁一双蓝色的眼睛。
陈知曦:“狼在此处。”
叶知秋:“不,不止这里。”
三人左右看去,十多只眼睛包围在四周,慢慢靠近,并散发着低吼声。
陈知曦:“可惜没带兵器在身边。”
叶知秋拣起地上一把干枝,伸到陈知曦手中的火把,点燃起来,然后一根一根四散丢开。
燃烧的树枝丢到狼的身边,吓得狼赶紧跳开。
一只大型的狼慢慢走到陈知曦身前不远处,吼了一声。
陈知曦把火把伸到前边,让光能够照到狼的位置,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的狼犬。
树枝把地上的野草烧着,照亮四周,三人一看,数十只狼犬把他们团团包围。
言知喻:“这是怎么回事?”
叶知秋:“肯定是有人带领着这群狼犬,你们小心,应该就在周围旁边。”
地上的火慢慢熄灭,四周又回到黑暗中。冷风吹来,吹得陈知曦手中火把上的火摇摆不定,差点灭掉,陈知曦赶紧用手掌护住火焰。
突然一道金属撕裂空气的声音从旁边袭来,夹着浓浓的血腥味道,直攻向陈知曦。
陈知曦就地一滚,躲开攻击,同时把火焰护住。爬起来后往杀手离去的方向照去,早已不见人影。
叶知秋拣起两把瑞虎派的剑,递一把给言知喻:“小心,对方身手很快,是个高手。”
三人背靠背围成圈,缓缓逆时针移动。陈知曦举着火把,四处打量。
那群狗依然围着三人,一动不动,似在等着看戏。
对手又是从黑暗中突袭过来,冲着陈知曦。
陈知曦用火把一扫,架开对方的攻击线路。同时,叶知秋斜刺出来。对方措手不及,侧身闪开。刚刚闪出来,言知喻一剑出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对手被迫用剑抵御掉言知喻的攻击,并连续向后跳跃,出到攻击范围外才停下来。
三人再度围成圈。陈知曦举起火把往前照去,一看对方,原来是名女子,淡蓝色套装,身材修长,长相极其美艳,五官精致,正处妙龄。不过,表情却冷若冰霜,一看就是不敢和她开玩笑的那种性格。
女子举起剑,对着三人,冷冷地说:“你们这些瑞虎派的孬材,追我也该追够了吧。”
陈知曦:“我们不是瑞虎派,我们是灵月派的。”
女子:“少废话,杀了你们看你们还怎么追!”然后吹了一声口哨,便挥剑攻上前。
狗狗们听到哨声,便同时向三人扑了过来。
陈知曦和叶知秋双双抵住女子,呈45度阵形夹击。
言知喻看到狗狗们围攻上前,便倚靠在陈知曦身后,挥剑拼命把狗狗赶走。
往来几个回合,一只长得像二哈的狗跑线不准,正撞在言知喻的剑锋上。言知喻也是拼命挥剑,不顾一切,一剑正砍中那二哈。二哈“嗷”的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女子一看自己的狗狗中招,急忙打退陈知曦和叶知秋,冲到狗狗身前。
言知喻自己也吓了一跳,呆在原地。
其他狗狗也都停下来,围到主人和倒地的同位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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