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热闹。

丹宗四人不请自来，阡陌候曾孙女被曝身份，为大宴锦上添花。

再加上秋风不好酒瘾来了，烧刀子连打三圈儿，秦墨矩一瞧这阵势，忙叫人去请礼部主客司员外郎沈威虎拒敌。

结果二人惺惺相惜，大杀四方。

一场午宴，临近下衙还未结束。

沈青云也被二叔灌了七八杯，小脸红扑扑的。

至于一旁的丹公子，几乎挂在了他身上。

“实在抱歉啊胖……”

“嗯？”前来敬酒的白小莲眯眼。

“啊，白莲圣……同窗，”沈青云看看不放手的丹公子，苦笑道，“着实不便起身，这杯我敬你。”

白小莲轻轻点头，浅尝放杯，小手一摊，一对知了显现。

“同窗见面，也无他物相赠，”她微笑道，“秦武纵有无线丝联通四方，却没知了实时实地方便，这对便赠予沈同窗了。”

“哎呀这，”沈青云赶忙拿起桌上毛巾拭手，再接过，感激道，“多谢白同窗，怎奈沈某身无长物……要不我再敬一杯？”

白小莲微摇螓首，朝某处瞥了眼。

“那人是谁？”

“那人……”沈青云循望过去，“哦，是禁武司镇部庞指挥使。”

“看上去挺厉害的？”

沈青云笑道：“那必须的，堪称秦武炼体第三人。”

见同窗语气恭敬，白小莲笑问道：“莫非指点过你修行？”

反过来的话……

“算是吧，”沈青云好奇道，“白同窗是有事找庞指挥使？”

“无，”白小莲注视庞博，似笑非笑道，“未曾想到，此人诗才还不错，行了，你照顾好丹师兄。”

白小莲转身欲离，就觉面前多了一人，吓了她一跳。

我竟毫无反应，仿佛瞬间出现在我面前！

“此人……盛装竹竿？”

沈青云也吓了一跳。

吕哥搁这儿闪现？

“手里的酒竟也一滴未撒，绝了！”

见竹竿没看自己，白小莲倒也没多想，侧身让开走人。

刚走两步，她隐觉全身发毛，不由皱眉。

“他没看我，但我感觉，他又在看我？”

吕不闲手举酒杯，面带笑意，直视沈青云。

“小沈，走一个。”

“好嘞，吕哥你随意，我……”

沈青云顿住。

不对啊。

“吕哥明明在看我，但我感觉，他又没看我？”

这酒我喝得百思不得其解！

对面律部众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刚我们敬吕佥事，他不喝呢。”

“也正常，吕佥事就两口的量，陛下那一口，沈哥一口。”

“酒量是正常，但……不该沈哥过来敬酒吗，吕佥事干嘛这般积极？”

杜奎琢磨着，下意识看了眼吕不闲背后驻足的白小莲，心里咯噔一声。

“不，不是吧？”

正惊悚，那边儿吕不闲轻叹感慨。

“举杯邀青云，对饮成三人……”

沈青云还没来得及反应，挂他身上的丹霞客大笑。

“好诗！没想到秦武，人均诗仙……嘭！”

丹宗另外仨儿也连连颔首，对吕不闲目露赞赏。

“吕哥更不对了……”

沈青云边举杯往嘴靠，边琢磨吕哥的唐诗改编。

“举杯邀青云，这是写实，对饮成三人……”

哪儿来的三人？

没有！

“所以这只是诗人的一种期盼……”

吕哥期盼啥？

“第三人……”

第三人是谁？

沈青云视线一垂，看看趴桌酣睡的丹霞客，看看右边的李师三人。

“都不是……”

酒杯里的酒刚过唇线，他视线滑过了吕不闲……背后的白小莲。

“咳咳咳咳咳……”

从小到大，沈青云没这般剧烈咳嗽过。

“哈哈，沈小友，”秋风不好指着沈青云大笑，“得练啊！”

众大笑。

沈青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拱手连连告罪，心里却……

“我滴个亲娘啊！”

行吧！

吕哥你不当人了，小弟便也奉陪！

“白同窗，留步！”

白小莲闻言转身。

这一转身，全身就不发毛了。

“却也奇怪……”

她压下狐疑，问道：“沈同窗何事？”

沈青云微微一笑，伸出右手，五指指向吕不闲。

吕不闲见状转身，面对白小莲。

“想为白同窗介绍一位秦武不世豪……”

“哦，幸会。”

白小莲说完走人。

沈青云愣了愣，看向吕不闲。

“怎有种吕哥莫名其妙就失恋了一回的感觉……”

暗叹口气，他哭笑不得。

“这种女妖精，搁西游记里……高低是给孙大圣摘桃的！”

吕不闲的死亡过程，在外人看来只是愣了一愣。

重生后，他脸上笑容如初，眼望四十五度的夕阳红，一步一喃，离开了梦醒之地。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好诗！”

“哈哈，秦武真可谓人才济济！”

“当浮一大白！”

……

早就关注吕不闲的庞博，眯了眯眼。

“老大人，律部如今都开始走这种文风了吗？”

“总比有的人剽窃好。”

“开玩笑，我家什么情况老大人不知道？还妾……”

霍休都听傻了。

我说的是嫖？

“哦，这位是庞博啊，是老夫大惊小怪了！”

灌了杯烧刀子，霍休用尽全力，维护着自身字典的纯洁性。

“不过说真的，阡陌候这曾孙女，委实太霸道！”庞博啧啧传音，“就她这样貌，长此以往，怕是整个秦武都要大乱。”

即便不想承认，霍休闻言，也只能沉默。

白小莲的威力，从禁武司众人的反应可见一斑。

庞博吟诗。

众小换衫。

“甚至连被老夫视为接班人的小吕，都……”

小吕，你真的要好好将息身子啊！

暗叹完，他才冷笑道：“样貌？一般般啦。”

庞博瞪眼。

老大人难怪你续不了弦，是真该！

“老大人，你可能不太体会得到，”庞博传音道，“她这种，属于男人见了，趋之若鹜那种。”

“那又如何？”霍休自是有底气的，淡淡道，“咱家小沈，属于女人见了，望而却步那种。”

庞博噎住。

“老大人说得对，但一个趋之若鹜，一个望而却步，不正是天作之合？”

霍休皱眉：“你几个意思？”

“我看那阡陌候，怕是在打青云的主意，老大人，女人偷人，这他妈要多难防有多难防。”

“哟，几个月不见，又开始长脑子了？”霍休乐了，“人可是兰岚涧核心弟子。”

庞博正色道：“老大人岂不闻，爱美人不爱江山乎？”

霍休纳闷道：“老夫都不急，你急个什……哦老夫明白了，老夫当不成小沈上司事小，你当不成小沈岳父事大啊，你狗日的都会借刀杀人了！来，走一个！”

“谢老大人夸……诶？是夸不？”

“绝对是！”

直到丰火公公来传母老虎懿旨，秦墨矩才结束这场午宴。

各宗大佬纷纷告辞后，朝廷大员也向秦墨矩告别。

“阡陌候，”秦墨矩看向白无陌，笑道，“留一下，朕有些话要说。”

白无陌并不惊讶，恭敬领命。

“老大人，陛下怕是也要留我……”

“你放心，陛下对你是眼不见心不烦。”

霍休回头瞥了眼白无陌，右手紧紧箍着庞博手膀子，对众小道：“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运动会不求名次，却也别闹出笑话……”

柳高升，老夫说的就是你！

柳高升心里正暗暗嘀咕……

“柳高升，老夫说的就是你，”霍休淡淡道，“回去好好看看时间，别让老夫听到裁判喊什么律部柳高升弃赛之类的话。”

柳高升硬着头皮道：“大人，赛事太多，可能时间会冲突……”

“不冲突，”吕不闲笑道，“府衙为照顾律部仙体双修的天骄，特意错开了时间。”

柳高升闻言，心里骂出了花儿，拱手跑了。

“嗳嗳，柳兄，等等……”

“小沈你陪老夫回司。”

“呃，属下遵命。”

客去，带走了热闹，只留清净。

于清净中，秦墨矩白无陌君臣，花间散步，聊着过往。

“你家白小莲，此番留多久？”

“回陛下，至多半年，半年后需返师门。”

“这般着急？”

“哎，”白无陌幽幽一叹，“小莲未说，但老夫感觉，兰岚涧里，压力还是蛮大。”

秦墨矩感慨道：“不进则退，秦武何尝不是。”

陛下话中有话呢……

听到隐晦的提示，白无陌也不敢等秦墨矩主动发问。

“陛下若有询问，老臣知无不言。”

“你觉得，沈行走可擅军事？”

白无陌心头一跳：“沈行走智多近妖，几乎无所不可能。”

“呵呵，一个从未涉足军事之人，还不到二十岁，”秦墨矩乐道，“你就不怕是个纸上谈兵的假货？”

“呃，若真如此，沈行走有自知之明，自不会乱来……”

“你会不会乱来？”

白无陌变色，顿步躬身拱手。

“启奏陛下，老臣绝无此心！”

这下轮到秦墨矩疑惑了。

大朝会上，白无陌头次见沈青云。

随后律部办招待，白无陌席间字字直至沈青云。

“甚至到了朕不得不出面的地步……”

但朕即便出面了，他还不肯罢休。

结果此刻又说，绝无此心？

“朕信你，不过……”秦墨矩思忖少顷，“你无驱使沈行走之心，那对他又是什么意思？”

白无陌暗松口气，苦笑少顷，感慨拱手。

“老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觉得沈行走和老臣曾孙女，可般配？”

秦墨矩双眼瞪得溜圆。

“本以为你馋沈行走的本事，没想到你馋别人的身子，白无陌，你这算盘打得响啊！”

白无陌悻悻一笑。

“也不怪老臣非分之想，主要老臣觉得，除了咱家小莲，秦武委实没配得上沈行走的。”

“哼！”秦墨矩冷笑，“等朕生个皇女，你再来说此话！”

白无陌大惊：“陛下，您这也太……英明神武了！”

没听到对方说胜之不武，秦墨矩哼了哼：“老实交代吧，什么鬼心思。”

“老臣，哎……”白无陌幽幽一叹，“白氏一族看似开枝散叶，实则……尤其小莲父母病亡后，老臣和小莲相依为命……陛下，老臣舍不得啊。”

秦墨矩默然。

白无陌有个修仙的曾孙女，他也有个修仙的亲妹妹。

即便炼体士能多活数百载，也不能和修士比，注定阴阳永隔。

更何况，修仙无甲子。

白小莲修行十三载，才回家一趟，这还是修为浅薄。

待其高深，多少年回来一趟？

“你的心情，朕能体会，”秦墨矩唏嘘道，“但白小莲乃兰岚涧核心弟子，前程远大，你这……”

白无陌摇摇头。

“陛下，若非之前接到小莲来信，说了她的处境，老臣也不会有此念。”

秦墨矩疑惑道：“为何？”

“兰岚涧核心弟子，老臣因公因私，都不会耽误小莲前尘，”白无陌正色道，“但老臣更希望老臣死后，小莲还能视自己为秦武人。”

这是要给白小莲找个羁绊啊……

秦墨矩有些感慨。

不得不承认，沈青云和白小莲若走到一起，就俩字儿，四赢！

“凭沈青云的智慧，绝对能帮到白小莲，更何况，他也能修仙，从白小莲处得到反哺，而白家……”

更甚者，都不说主动照拂，秦武人氏白小莲的兰岚涧核心弟子身份摆那儿，就是秦武的一面活招牌。

“你倒有心了，”秦墨矩释怀，轻拍白无陌肩膀，苦笑道，“但说实话，朕不觉得能成。”

白无陌愣道：“为何？”

“因为……”

“还真有原因？”白无陌瞪眼，“老臣不信，咱家小莲搁谁头上，那都是下嫁！”

哟，还生气了。

秦墨矩忙安慰道：“消消火，朕也没说什么啊，只是沈行走常言，无以立业，何以成家？”

“他都行走了还立什么业！”

“呃……”秦墨矩代为立志，“指不定是打通炼体之途，看看彼岸风景之类的吧。”

白无陌如遭雷劈，黑着脸拱手道：“那待其功成，劳驾陛下给老臣烧封信告知，我在下面祝福他！”

“不至于不至于……但说真的，他暂时没儿女情长的心思。”

“老臣还有七八年好活，也不急。”

“那……”

“恳请陛下下旨……”

秦墨矩吓了一跳，忙摆手：“开玩笑，朕是那种人？”

“那至少……”白无陌咬牙道，“请陛下看在老夫为秦武征战一生，白氏众儿郎为秦武马革裹尸的情分上，帮一把！”

“哎，阡陌候你这……”

“难道陛下认为，小莲配不上沈行走？”

“那肯定……不是，但……”秦墨矩眼珠子一转，笃定道，“朕觉得你家白小莲，倒看不上沈青云！”

阿嚏！

阿嚏！

阿嚏！

沈青云连打八个喷嚏，下意识紧衣衫。

“不对，我还在冒汗呢……”

奶奶个腿儿，是谁在背后说我帅？

沈青云悄声嘀咕，又瞥了眼禁武司演武场中央的擂台。

擂台上，本该决一死战的两位高手，如今仿佛已分出胜负。

一个躺着。

一个站着。

霍休躺着，裸露后背。

庞博站着，双手十指雷光闪闪，颇有节奏地朝霍休后背杵啊杵。

杵一下，霍休就哆嗦一下，同时舒服呻唤一声。

“老大人，都半个时辰了……”

“加钟！”

“士可杀不可辱！”

“行吧行吧，”霍休舒爽起身，嘴里还阴阳人，“你说你就这点儿持久，不仅不自卑，还窃诗勾女，哪儿来的自信？”

庞博脸都绿了：“老大人，这种事儿你都要查？”

“笑话，”霍休懒懒道，“都写你脸上了。”

庞博悻悻摸脸。

“本以为你突飞猛进，结果全是花花架子，”霍休意味深长道，“庞博，你得练啊，否则……小沈都能收拾你。”

“哈，”庞博失笑，“至少也是十几年后的事儿，对不青云？”

沈青云笑嘻嘻上前，边嗯嗯嗯点头，边赞道：“属下别的没看出来，庞指挥使战斗时，雷电裹身，宛如战神下凡，帅得一匹！”

“哈哈哈……”

饶是被霍休怼了几十拳，此刻庞博一身舒坦，大笑而去。

老小目送。

“看出什么来了？”

“回大人，之前在宫里没看出来，方才……”沈青云小心翼翼道，“庞指挥使战斗中的气血雷电之力，似乎对周围天地灵气产生了影响。”

“影响……”霍休疑惑道，“相斥不也正常？”

沈青云摇头道：“看似相斥，甚至九成九都是相斥，却似乎有一丝，有相辅相成的态势。”

“可确定？”

“回大人，不能。”

霍休沉吟良久，点头道：“你能修行，空了多琢磨，说不定就是一手底牌。”

沈青云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柳兄飞遁一事……”

“确实，”霍休颔首道，“柳高升之异，陛下早已着手研究，等好消息吧。”

“是，大人……”沈青云又道，“是否要通过大卖场，先行收购各种灵兽之髓？”

霍休笑眯眯道：“不用，暂时够用。”

沈青云咋舌。

“秦武还是蛮有底子的嘛。”

二人又聊了几句，沈青云告辞走人。

明日运动会开幕。

开幕式设在城北天劫湖外。

城内大街小巷，却也挂满了幌子，宣示如荼盛会，彰显十方情谊。

更有商铺、各坊组织的人手，配合府衙分配的散修，进行最后的大扫除。

“有创卫的意思了……”

沈青云东瞅西瞧，看着稀奇。

再回头，身旁多了一人。

他一愣，见是个女的，便善意一笑，脚下也缓了。

女人却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沈青云。

第一眼，有些亮，似乎看到了光。

第二眼，有些冷，似乎光如萤火，不值一提。

“呃，敢问大婶……”

女修闻婶，青筋隐现，淡漠道：“可知天有多高？”

卡门线，地表往上一百公里喔！

沈青云微笑摇头。

女修也笑了，轻轻道：“胖丫或许在地上，但飞上天了，就变成了白小莲，你可明白？”

说完走人。

沈青云目送，心中感慨。

他早就认出女人，是那日暗中为西贝货护道的五境女修。

妈呀，险些挨揍！

“明儿还是问问姐，日后碰到这种年纪颇大，看上去又是中年的妇女，该如何打招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