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细细瞧着江定国，心口难过起来，

“只几月未见，朕瞧着老师竟苍老了许多，实在是朕之过。”

江定国摇摇头：“陛下是一国之君，怎能轻易言错，是臣一时不察。”

“老师，棉衣一案，实在是错怪了你，这么多年，你对朕的细心栽培，朝堂政事事无巨细，此事，赵国公实在是胆大妄为，根本没将朕放在眼里。”

江定国摆摆手：“田地改革一事，臣便知道，势必会得罪豪强大户，为了利益，也是能理解。”

皇帝让人给江定国看座后，自己踱步坐回案前，习惯性的朝江定国请教，

“依老师看，朕该如何处置赵国公？”

江定国顿了顿，沉默了半晌。

皇帝见状又道：“老师不必多心，就当是你我二人的续话。”

江定国道：“赵国公是赵太后之父，如今新一批的棉衣已制去，大融边境危机已解，若是因为此事动了赵国公，想必那些大户，也不会轻易罢休，况且陛下以仁孝治天下，动了赵国公，也伤了太后。”

“那这次，只能将赵国公监禁些时日，小惩大戒了？如此说来，朕总觉得亏欠了老师，日后，老师还如何在朝堂立威。”

“陛下，朝堂之事，谈不上亏欠之说，况且臣才惊觉，朝堂沉浮这么多年，只在牢狱里呆了几个月，这副身子就垮下来，也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入朝堂了。”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结果，乍然听到，皇帝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老师不愿再辅佐朕了？”

江定国看着自己从小辅导大的皇帝，从开蒙到执政，如今也是颇有帝王心术，言语之间，既有试探，也有真情流露。

“陛下，臣老了，历经此事，夫人撒手人寰，女儿坠崖身亡，孑然一身了，再过几日，臣就要回江陵老家，至此之后归于田园了此残生了，今日还能再见陛下，也不妄你我一场情份。”

这情分，既是君臣，也是师徒。

皇帝心中有了一丝愧疚，垂着眸子，

“师母惨死在府中，朕也实在是愧疚，可当时，朝臣威逼，军中哗然，朕实在无法偏袒，只能眼睁睁看着师母病死。”

“老师可是怪朕了。”

江定国掩去痛色，恍然间，觉得自己苍老了些许。

“陛下不必自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况且臣在朝堂，怎能不知陛下的苦衷。”

皇帝闻言，心中宽慰了许多。

又惆怅道：“若是老师离朝，一时之间，朕也不知该让谁做这个内阁首辅，况且，朝中也没有几个贤臣。”

“陛下，自古以来，就没有贤臣。”

皇帝愣了愣，细细琢磨着这句话，

确实，刚入朝时，心中一腔热血报复，立志做个贤臣重臣，可长久的风气浸淫，心里那点良知，也日渐被磨灭。

做个贤臣，也只能是理想而已。

“那依老师看，没有贤臣，朕要如何应对？”

“陛下，贤臣贤臣，贤时便用，不贤就弃。作为帝王，要懂得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