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酒一喝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山本俊彦喝的醉醺醺、开始胡言乱语了，楚云汉才把他送上了随来的黑色轿车，并叮嘱司机一路上注意安全。眼见着车子走远了、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朝着侦探社的方向而去。

坐在车上，本就有些疲惫的楚云汉不由地合上眼帘、开始闭目养神。尽管刚才的酒也喝得有点多，但并未妨碍他的思考，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

有了山本俊彦的支持，他并不担心东洋人会对杜方不利，尤其是藤野秋穆。疑心已起，山本俊彦对其的防备恐怕更甚了。

楚云汉知道，位于沪城的黑龙会总部正是山本一木两年前在此任职时一手创建的。

尽管因为职务变动的缘故，山本一木已经在一年前离开了上海，可是黑龙会却被留了下来，并且继续负责情报搜集的工作，属于他直接领导。

可现在藤野秋穆未经同意，居然自作主张指使黑龙会成员在上海肆意杀人？

不用多想，就可以猜得出山本一木是多么的恼怒。而这恼怒的结果自然是楚云汉最想要的。

借刀杀人，借着山本一木或者说是山本俊彦这把刀，灭了藤野秋穆，为自己最后的计划打下稳固的基础……

黄包车停下了 ，楚云汉给了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就在这时，前方阴影处一道折射过来的光线，引起了他的注意。

由不得勾唇一笑，缓缓地向那地方走去，漫不经心一般。

“哎呀，清水君，原来是你在这儿啊？”

看清楚来人，楚云汉装模作样一声惊呼。

“楚先生……”清水越秀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吃惊了一下，不过片刻就冷静下来，正色喊了一声。

“清水君，你在这儿……”楚云汉上下打量他一阵，“不会是找楚某有什么事吧？”

“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楚先生家里这么快就熄了灯，怕是出了什么事……”

“熄灯？”楚云汉回头一看，果然，身后的小楼里一片漆黑。见此情景，他忍不住大骂道，“八成是偷懒睡觉去了，这个阿华，真不会做生意，也不怕晚上有人叫门……”

说着，也不管身后那人，气咻咻地朝着小楼走去。

“楚先生……”

听到身后的高喊，楚云汉顿住了脚步：“清水君还有事？”

清水越秀张了张口，或许是怕隔墙有耳，他便踱步到楚云汉面前，低声问道：“对于这次的刺杀案，楚先生的个人想法是什么？”

“这……”楚云汉犹豫不决，未及开口，那边又问了一句--

“不知楚先生对于藤野先生的个人判断，有何高见啊？”

楚云汉支支吾吾，酝酿了许久，才道：“藤野先生的判断的确是有些道理，只是在我看来，可能不大。”

一听这话，清水越秀顿时沉下脸来，眸子里杀气腾腾。

见此，楚云汉急忙解释：“清水先生，你别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可能性不大……”

“说，”清水越秀声音低沉，貌似即将爆发。

因为恐惧，楚云汉咽了口口水，才战战兢兢地说道：“首先，杜探长根本没必要去为了得到藤野先生的信任去实行什么苦肉计；早上他在医院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还是那样，就是不想合作，拒人千里之外；若是他真的想赢得先生的信任，早就因此讨好，最起码装模作样的关心一下……”

“但是他说……”

“清水君，那是针对我的，不是对着藤野先生的……”

楚云汉苦笑，眼见着清水越秀拧眉不解，他又接着解释道：“清水君，你应该知道，我当初回沪，目标就是警探局，我想做探长。可每次递过去的求职信都是杳无音信，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闲着没事、开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侦探社。如今因为此事，楚某进入警局，一下子成了探长，取而代之，那杜探长定然是不乐意的，说不定早就在怀疑，刺客是不是我安排的……”

“那么，是楚先生吗？”清水越秀冷笑着。

“哎呦呦，清水君，人命关天，这玩笑可开不得，会死人的。”楚云汉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而后认命地点点头，“我承认，我是看那杜探长不顺眼，没什么本事，还嫉贤妒能；可就算是真的想取而代之，我也没必要杀人是不是……好好好，就算是我想杀了他，我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更何况，藤野先生刚好路过……说实话，我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幸亏他杜方及时出现，不然先生他……”

拍了拍胸脯，好像是心有余悸。

清水越秀没有开口，而是半眯着眼，审视他半天，才继续试探道：“那楚先生认为是何人所为？”

“既然目标是藤野先生，依我看，应该还是潜伏在上海滩的赤党分子……”

“赤党？”

“不错，毕竟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不遗余力地破坏刚刚建立起来的新秩序；从潜入医院、劫持暗杀周志明就可见一斑……”

“那楚先生觉得接下来该是如何？”

“作为警方，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缉拿凶手和破坏分子。但清水君你也知道，目前巡捕房的这些个警探，能力着实一般，只怕……”

“楚先生放心，具体操作，特高科自然会给出方案，巡捕房只需要照做即可。”清水越秀态度傲慢，好似不屑一顾。而楚云汉却一如既往、恭敬称是。

又是一阵打量，清水越秀接着说：“楚先生，如今得偿所愿，可是藤野先生一力支持。所以千万不要辜负了藤野先生的期望，否则我也说不准将来会是如何……”

“是是是，楚某定然惟藤野先生马首是瞻，藤野先生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楚云汉答的爽快，却不想更让清水越秀心生蔑视。

冷哼一声，如刚才一般，不屑一顾的瞟了一眼，清水越秀招呼也不打，便自顾自的上了车。

好像是故意的，临走时，车子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吓得楚云汉连连后退，直至靠在身后的墙上。清水越秀再次冷笑，而后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慢慢的敛去脸上那一层显而易见的恐惧，楚云汉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眸子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