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在古董店里盯着，高明有空就会教我怎样做古董商，比如怎么忽悠人买假古董、怎么讨价还价、怎么低买高卖等等。

我学起来还是蛮快的，也没有心理负担，反正来买古董的基本都不缺钱，这钱不赚白不赚。

高胜处理了几件唐三彩，然后把钱给我们分了，老路高兴地打过来电话：“我就说老生靠谱，出手几件？真不少啊！”

这几年古董价格节节攀升，尤其唐三彩这种稀缺货，更是一天一个价，所以我们几个也都没着急全卖了，大部分都留着。高胜留了几件在店里，用来撑场面，新开的店也需要镇店的宝贝。而那颗夜明珠则保存了起来，这东西太过贵重，轻易不能出手。

高胜跟老路聊了几句就把电话给我了，老路压低了声音问：“小生啊，上次你不是说我……身体不大好嘛，还说回来给我配点药，怎么样？你给我调理调理呗！”

我写了一个上学的时候从老教授那里学来的方子，给老路发了过去。老路收到方子十分高兴：“我这就去抓药，等着，我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高胜忙着开新店的事，很少回潘家园，高明有时候也会去帮忙，店里就会剩我一个人。

店里很少来人，买东西的更少，我待了两个月也做成几个买卖，其余时间就是喝喝茶，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剧，要不就在门口跟隔壁卖文房四宝的老板聊天。

时间到了十月份，天气稍微凉快了点，但是我也懒得出去，跟高明在店里吹着空调，喝着茶，看着西游记，正看得带劲儿呢，门口进来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胖胖的，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大概是走得急了，热得满头大汗，怀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布包。

他一进来就直往空调下走，解开衣扣呼扇着。

高明一看这中年男人的样子，像是个暴发户，不像是个差钱的，就对我说：“看我的！”

然后高明端了杯凉茶过去递给中年男人说：“这天真是热的厉害啊！”

“就是……就是……”说着那中年男人一口干了高明递过去的凉茶。

高明接回茶杯，问道：“热成这样还出来，看大哥的样子，是有什么急事吗？”

中年男人喝了凉茶，吹了空调，缓了过来，回答道：“哦，我来找贵店的高老板。”

高明微微一笑，点头说：“我就是。”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高明摇头说：“不是你，我找高胜。”

“奥，找我哥啊……”高明撇了撇嘴，“找他有什么事儿吗？跟我说也一样啊！”

中年男人抱紧怀里的布包，又摇头，：“不行，我得跟高胜面谈。”

高明请中年男人坐下，又倒了杯茶说：“做生意嘛，人不重要，价格合适就行！”

“你是高明吧？”中年男人笑着说，“听你哥说起过。”

中年男人见高明点头，又接着说道：“咱们古董行跟别的不一样，每件东西，它都有故事，它的价值也都在故事上。跟懂行的人做生意，那叫长见识，就算是赔了，也是心甘情愿。”

高明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这不是摆明了说他不懂行吗？当即就火了，沉着脸说：“怎么着？我这个级别不够是吧？”

中年男人微笑摇头，没说话。

高明斜眼看了看中年男人怀里抱的布包，说：“有没有真本事，您把东西拿出来一看不就清楚了吗？”

中年男人一直抱着布包没撒手，他略微抬了抬布包对高明说：“这东西可不能随便动，你快叫你哥回来吧，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高明无奈，掏出了手机，又问中年男人：“您贵姓？”

“你就说是西安的李老板就行了。”

高明跟高胜打电话说了李老板的情况，然后坐回我旁边，对李老板说：“我哥说让你等他半个小时。”

李老板听了点点头，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喝茶。

我和高明继续看西游记，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在孙悟空“妖怪，哪里逃？”的叫声中，高胜走进了店里。

高胜边走边笑着说：“李老板怎么有空来京城了？”

见高胜进来，李老板忙站起来，握住高胜的手，苦笑着说：“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这东西，也就你能收了。”

“哦？”高胜笑道，“还有李老板卖不出去的东西？那可得见识见识。”

李老板看了高明和我一眼，又看向高胜，没有说话。

高胜知道他这是有所顾忌，于是指着两人笑着说：“这是我弟弟，这是我朋友，都是行里的人。既然李老板不太放心，那咱们就去里屋谈吧。”

高胜把李老板引进里屋，然后把门关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拿的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高明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前，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可是李老板说话声实在太小，根本听不清在说啥。

高明嫌弃地瞥了一眼里屋的门，走回到我身边说：“这老家伙，还生怕我听见！”

“行了，”我给高明倒了杯茶，递给他。“人家说秘密呢，你他娘的瞎听什么？”

“啧啧……”高明吧嗒了几下嘴，摇着头说：“你跟老路学的，满嘴的脏话！你以为你是独立团团长啊？”

高明吸溜了半杯茶，又看了看里屋的门，似乎很不甘心。

“别看了，”我拍了拍高明的胳膊说，“那胖子给你哥看了不就等于给你看了吗？”

“万一这生意没做成呢？没看到东西，我这心里痒痒啊！”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这李老板把那东西捂得这么严，难不成真是件稀世珍宝？

高胜和李老板在里屋待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时李老板两手空空，满面红光，不住地跟高胜握手，说着恭维的话。

我和高明一看李老板的架势，就知道交易成功了，急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李老板跟我们挨个握手，说：“兴会！兴会！”

看见李老板的态度，高明暗地里给他翻了个白眼，但是嘴里也说着：“兴会！兴会！”

李老板跟我们握完手就走了，我们送走李老板之后回店里坐下。

高明迫不及待地问高胜：“怎么样？什么东西？”

高胜没说话，起身进里屋拿出了李老板带来的布包。布包上都是汗味，熏得我跟高明都捂住了鼻子。

高胜把布包打开，里面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然后他把布包扔进了垃圾桶。

继续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露出一个金色的长盒，约有半米长，一手掌宽，表面闪着金光，四周阴刻着些云纹。盒盖侧面的中间部位，有一个小孔，像是钥匙孔，盒盖最上面有一条凹槽，很浅，并不是直的，而是扭曲的，像是一条龙。

看到这条龙形凹槽，我就想起了从程羽棺内取出的龙形玉石。回来之后我们曾反复看了许多遍，讨论了许久，可谁也说不清这个龙形玉石究竟是做什么的。

高胜把金盒放在桌子上，让我们仔细看，然后指着钥匙孔说：“这盒子里面有机关，如果受到外力破坏，机关发作，会毁掉里面的东西。”

“所以必须用钥匙？”

“嗯。”

“那钥匙呢？”

高胜无语地看了高明一眼，没有说话。

“咳……”我咳了一声，对高明说，“如果有钥匙，李老板不会把这东西卖掉的……”

高明其实刚问出口就后悔了，此时被我指出来，不免有些脸红，马上转移话题：“多少钱？”

高胜伸出五个手指说：“五百万。”

“嘶……”我吸了口气，惊讶地问，“就这一个不明不白的盒子就五百万？”

高胜笑了笑，对我说：“好歹是个金盒，他一开口就是五千万。古董交易就是这样，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出来就没办法了。我本来想给他一百万的，不过看在他舅舅的份上，给了他五百万。”

“他舅舅？”我奇怪地问，“他舅舅是谁？这么大面子！”

说到李老板的舅舅，高胜收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他舅舅就是何夜猫子。”

“什么？”高明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眼睛瞪着高胜。

高明突然间的举动吓了我一跳，我看了看高明，又看了看高胜，疑惑地问：“怎么？何夜猫子是什么人？”

高明又坐了下来，跟我介绍了何夜猫子这个人。

何夜猫子是他的外号，他本姓就是何，真名叫什么，大家早就忘了，在倒斗和古董界，都是赫赫有名。为什么叫他何夜猫子呢？盖因他自幼学得一身好功夫，身体轻盈，动作毫无声息，就如同一只夜猫子一样，走到你面前你才知道他来了。

何夜猫子常年在西北地区活动，资格老，势力大，是西北地区倒斗界头一号的人物。他的故事和经历，能当成传奇小说来讲。

介绍完何夜猫子，高明有些疑惑，就问高胜：“就算何夜猫子在西北势力再大，你也不用多给那么多钱吧？他的手还能伸到京城来？”

听完高明的话，高胜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何夜猫子死了！”

“什么？”高明又“噌”地站了起来，我又被他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我把高明按在座位上。

高明坐下定了定神，然后转头问高胜：“他怎么死的？”

高胜拍了拍桌子上的金盒说：“为了这个东西。”

我和高明没说话，等着高胜讲事情的经过。

高胜没有讲，而是拿出了手机，说：“老路经常在陕西一带混，何夜猫子的消息他应该知道。”

高胜拨通了老路的电话，问他何夜猫子的事。

老路听完了高胜的话，停了停，然后开口说：“我也是才听说的，何夜猫子确实死了，也就一个月时间。他一死，他的手下就散了。也不知道是谁举报了，有几个被公安抓走了。这边现在风声很紧，你们也小心点儿，何夜猫子的人，不要接触为妙。”

挂断电话后，高胜就皱起了眉，对我和高明说：“跟李胖子说的差不多，何夜猫子出事之后，这家伙在西北待不下去了才来的京城。”

“咱们没必要接这个烫手山芋吧？”

高胜摇摇头，手指向盒盖上的龙形凹槽说：“我是见了它才决意要收的。你们不觉得这东西很眼熟吗？”

我早就看出来了，见高胜问，就说：“这个形状，跟那块龙形玉石一模一下，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高明也点点头，急道：“拿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高胜摆摆手说：“不急，东西还在关山沟，晚上咱们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