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领着大家避开遗迹，七扭八拐地向盆地中心走。

周围的房屋早就已经塌陷了，只留下残垣断壁诉说着当年的繁荣。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只一闪就进入树丛中不见了。

高明大叫：“什么东西？”

“是羊！”高胜说。

“羊？”我看向高胜，“那天你不是说‘善人善养羊’吗？”

“对，也许鄯善人真的就是善国的后裔。”

善国是春秋古国，也是受封于周天子的诸侯，在秦国之西，以牧羊为生。后来秦国崛起，秦国之西的诸多国家、部落都被秦国覆灭，善国也亡于此时。史书上对善国的记载也就自此而终。

我走近几步，果然见一只山羊在树丛后吃草，浑身雪白，犄角又尖又直，见有人过来，吓得四蹄狂奔。

我们继续前进，走了有十几分钟，就隐约看见前方林木间出现一个高大的建筑。

我对高胜说：“老生，你眼神好，你看看那是鄯善人的神庙吗？”

“太远了，”高胜看着那建筑露出的一角摇摇头说，“看不清，不过这里能有这么高的建筑也只有那座神庙了吧。”

众人继续向着神庙前进，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神庙也越来越清晰。

神庙的整体呈三角形，周身漆黑，没有塌陷的迹象，看起来保存很完整，最高处约有十多米高，占地有二十多米方圆。神庙正对我们的方向有一个七八米高的拱门，因为这是北门，背对阳光，所以整个门都笼罩在阴影里，门内更是一片漆黑。

“这应该就是那个门了，门里真的有……那个东西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形轮廓，只说没有面目并不能完全表述出那个人形轮廓的形象。

“说不定只是个秃头石像。”高胜摇摇头说。

“谁会把秃头石像摆在神庙里？”我瞥了高胜一眼。

我们走到神庙，高胜上前摸了摸神庙的外墙，神庙所用的石头是黑色的，表面光滑细腻，跟墨玉有点像。

老路走上前来，拿出手电说：“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一会儿天可就黑了。”

“嗯，”高胜点点头，“这个地方怎么也得看一下。”

因为神庙不大，所以不用全部都进去，留下麻杆、路三叠和鲁教授的两个学生搭帐篷，高明和老路做饭，剩下的人进去探查。

老路十分不愿意，对高胜说：“万一里面有机关呢，你们不都得交代在里面？”

“神庙里那会有机关？”高胜虽然觉得神庙里不会有机关，但是为了保险，还是带上了老路。

老路洋洋得意：“你看，还是离不开你路哥吧？”

我们几人先围着神庙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这神庙附近都铺了石板，所以树木不多。神庙其他三面都砌得很严，只有北面一个门。

我觉得开北门是很别扭的，中国古代以北为尊，凡是正房必然是面南背北，更不用说祭祀用的神庙了。可这座神庙偏偏把门开在北面。

“北门有什么讲究吗？”我问高胜。

高胜想了想说：“自古以来就没有正门开在北方的，因为中原地区秋冬季常刮北风，门开在北方容易受风寒，古人认为是贫穷和疾病的象征。鄯善人既然承继了中原文化，那么不应该有开北门的现象。”

“也不尽然。”鲁教授说道。“北方属水，主静，有安宁之意，鄯善人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神仙宝地，以北门来象征安定，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确实。”高胜点头道。“这个盆地的气候与中原不同，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北风。”

我记得《诗经》里有一首诗叫《北门》，象征着困苦的生活和怀才不遇的境地，就说：“‘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说不定鄯善人是从《诗经》来的灵感。”

鲁教授摇头说：“神庙这种建筑，应该不会这么随便，怀才不遇只是个人的情感，神庙是整个族群的精神支柱，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在的。”

“这庙确实很不对劲，不能以常理判断，”高胜说，“老路，你盯着点，别真的有什么机关。”

“嗯！”老路点头答应。

准备好之后，由老金和老路打头，率先走进门内。手电光照过去，像是被吸收了一样，只能照到五六米远。不过神庙内面积不大，五六米也够用。

神庙内很空旷，灯光范围内只有一个向上的石质阶梯，只有三阶。老路仔细看了看，对我们几个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先走了上去。

阶梯坡度很小，但很长，尽头处是一面高大的石墙，有五六米宽，上面一直到了神庙的顶部，跟神庙的材质一样。石墙中央刻画出了一个盘坐的人形轮廓。

“这就是他们崇拜的神灵？”我上下打量着石墙，“自己画个圈就是神了？”

高胜也有点看不懂了，这鄯善人自己画了个人形的圈来供奉，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笑。

“难道是天然形成的？”高胜猜测道，“如果是天然生成的一个人形被鄯善人发现，当做神灵崇拜，那还勉强说得过去。”

我摸了摸石墙，以我的眼力都能看出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就说：“这分明是刻上去的嘛，这鄯善人是不是集体发噩梦，梦到了啥？”

鲁教授摇摇头说：“神灵崇拜是一个很严肃的事，必然是有一个缘由的，做梦这么虚无缥缈的事，也就是传说故事中有，当成神灵崇拜我觉得不太可能。”

高胜说：“我觉得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鄯善人有可能真的见过类似的东西，他们无法解释，所以产生了这种崇拜。”

我说：“如果鄯善人真是善国后裔的话，那他们的文化应该偏向于中原。从咱们的发现来看，善国人一直使用金文，说明他们一直到鄯善国时期还是在传承中原的文化。”

高胜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接着说：“在中原并没有关于这种神灵崇拜的记载，那么鄯善人的这种崇拜有可能是到了这里之后才产生的。”

“对！”我说。“那么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鄯善人产生这种崇拜？”

这时，忽然听见老路大叫一声，从石墙后面冲了出来。

“怎么了？”我伸手拉住老路。老路居然趁着我们讨论的时候自己去了石墙后面，看他惊慌的样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路被吓得慌了神，被我一拽，哆哆嗦嗦地说：“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人！”

“哪里有人？”我问了一句，没待老路回答，就打着手电照向石墙后面。

这个石墙两边是可以通过的，绕过石墙应该就是神庙的后殿了，老路就是从这后面出来的。

我手电一照过去，便看到地面上有着点点反光，我心里一紧，以为又是蝎王，仔细去看，却没有蝎王活动的痕迹，似乎是地面在反光。

这石墙后面面积很大，但是十分空旷，手电照去，后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面在反光。

我当先走了进去，见地面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上面有凌乱的脚印，应该是老路刚才留下的。

这里如此空旷，哪有什么人？老路被什么吓到了？

高胜和鲁教授跟在我身后，我走到后殿中间查看。

后殿的中间有一块地面的尘土被擦掉了，应该是被老路擦掉的。我走过去，手电光照过去，这地面竟然如同玻璃一样，是半透明的石头。

我又往四周照了照，这个后殿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我喊道：“哪里有人啊？”

老路躲在黑墙后面，颤颤地指着那块地面说：“那……那……那……里面……”

“里面？”我诧异地看了老路一眼，然后踏上玻璃一般的地面，往里面照。

这时，其他人也都走了过来，全都好奇地看向那块地面。

我把手电顶在地面上，灯光全部打进了半透明的石头里。

石头的透光度很好，在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那个影子无论怎么照都是漆黑一片，如同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我一边挪动脚步，一边移动手电，仔细观察那个黑影，却突然发现，那个黑影的形状就如同一个盘腿而坐的人，头部微微下垂，双手搭在膝上，活脱脱一个入定的道士。

这地面明显就是一整块透明石头，石头里怎么会有个人？这是个什么东西？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腿一软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