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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凿龛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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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凿龛以葬

五溪民俗

当有人过世

就要举行仪式

打鼓踏歌

亲属饮宴舞戏持续一个月

逝者需要在村外停放三年然后选择临江高山的半山腰凿出洞穴

将棺木从山顶悬索送进去此后终身不复祀祭

至亲三年不食盐

五溪的山中,云雾缭绕,缠绕着终年不散的湿气。村落中的人们大多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这里的习俗,这里的死。而这座山,正是五溪人的归宿。每当有人离世,村中的长老便会站出来,主持一场漫长而又沉重的送葬仪式。

这一天,村子里的气氛格外凝重,因为老村长谢古去世了。谢古在五溪活了一百多年,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他一生无子嗣,寡居多年,但他与人和善,懂医术,能看天象,是村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他的离去,让整个村子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谢古的遗体按照五溪的习俗,被放在村外的一处高台上。台下,村民们聚集在一起,男女老少,身着白色麻衣,脸上涂着白粉。仪式开始的第一天,村里所有人聚在村头空地上,开始了第一个夜晚的守夜。

夜色渐浓,火堆在风中噼啪作响。鼓声、歌声、踏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旋律。火光映红了人们的脸庞,映在每一个人眼中的,不仅有悲伤,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期待。因为,五溪的仪式,并不仅仅是为了死者,更是为了生者。

五溪村的送葬仪式,是与逝者的最后一场狂欢。五溪人相信,只有让逝者的灵魂尽情狂欢,才能保佑村中之人平安度日。三日三夜,鼓声不断,舞步不停。村中长老和族人围绕着谢古的尸体,反复吟唱古老的祭歌,手中拿着长鞭,边唱边舞,眼神空洞而狂热。

这并不是单纯的哀悼,而是一种古老的习俗。村里年长的长者和男人们会用足踏在大鼓上,敲打出一种低沉的、摄人心魄的节奏。他们的双手挥舞着长鞭,鞭梢带着金属链,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仿佛在驱赶着什么东西——或许是亡魂,或许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邪灵。围观的村人们齐声哼唱,声音时高时低,节奏诡异。每唱一遍,仿佛空气中都多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第三天的黄昏,狂欢达到高潮。村中最老的长者站到高台之上,手持一根燃烧的火炬,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宣布:“送魂之路即将开启。谢古应归于山,魂归之日,五溪安宁。”一时间,鼓声猛然停止,场中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压抑了。

此时,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抬起了谢古的尸体,开始了漫长的送魂之旅。村民们没有哭喊,反而开始拍手,唱起了一首低沉的调子。这是一首古老的歌谣,歌词晦涩难懂,曲调有些凄凉,但也带着一种令人颤栗的力量。

送葬队伍沿着村中的小路,走向村外的高山。五溪的山势陡峭,半山腰上凿出的洞穴如一张巨大的嘴,等待着将棺木吞噬。村人称之为“龛”,这是五溪人魂归之所。

半山腰处,吊索已经挂好。几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将谢古的棺木绑好,缓缓地推向山崖。长老们则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这一幕。他们的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紧张,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绳索猛然绷紧,棺木猛地一震。村人们同时倒吸一口气,一些年幼的孩子害怕地紧抓着大人的衣角。棺木摇晃了几下,终于开始慢慢下降。

“来者不去,往者不返。”长老们再次低声吟唱,声音低沉而严肃。每一个字眼仿佛都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山谷中回荡。送葬队伍的每个人心中都在祈祷,祈祷谢古的魂灵能够顺利进入龛中,不要被什么东西截去。

在夜色中,棺木终于被缓缓送入洞穴。洞口有些狭小,棺木几乎是被硬塞进去的。一声沉重的闷响后,洞口的石门被缓缓推上,棺木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封魂。”长老一声令下,几个年轻人抬起了一块巨大的石板,将洞口封住。一个年轻人手中端着一碗清水,缓缓洒在石门之上,口中念念有词。村人们纷纷散去,长老们和送葬队伍的其他人则在洞口守了一夜。

三年时间,谢古的洞穴无人靠近,这正是五溪的习俗。然而在这三年里,村中发生了一些怪事。

首先是村中的牲畜接二连三的失踪。村人们发现,那些家畜似乎在夜里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它们的叫声隐隐约约,混杂在夜风中,若有若无。每一个失踪的夜晚,都会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村中,像是某种无形的吟唱。

然后是村民。一个又一个村民在夜里莫名消失,他们的家中总是会残留一股奇怪的香味,混杂着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村民们越发惊恐,有人说这是谢古魂魄不安,是在向村子索命。

三年过去,谢古的至亲也履行了传统,三年不食盐。但就在三年期满之际,谢古的侄子谢青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昏迷不醒。村中的医生用了各种草药,都无济于事。村中有些人悄悄议论,是谢古的魂魄不肯安息,要找至亲之人报仇。

谢青的家人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长老们。长老们经过一番商议,决定举行一次祭祀,以抚慰谢古的灵魂。

那天,村中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诡异。长老们带着村人来到了山脚下,准备进行祭祀。然而,当他们开始吟唱古老的祭歌时,忽然一阵强风吹过,山中的树木发出低沉的哀鸣,仿佛在哭诉着什么。

“谢古!你何不安息!你当知道,生者不可扰,死者不可归。”长老们高声喊道,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山中传来,低沉而幽远,仿佛来自地底:“我归山,却不入龛,我归家,却无归路。”

长老们面色大变,村民们纷纷退后,有些人甚至开始哭喊起来。突然,石门“砰”地一声开了,透出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一个黑影慢慢地从洞中走出,身形瘦长,脸色惨白。

那是谢古,他的眼睛空洞无神,皮肤干瘪如枯木。他缓缓地抬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们把我送入龛中,却不祭我,今日我来取我应得之物。”他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村民们惊恐万状,纷纷跪地求饶。长老们咬牙切齿,双手颤抖,却无能为力。

突然,谢青猛地从昏迷中醒来,他的双眼发出奇异的光芒。他挣脱了束缚,跪在谢古面前,高声喊道:“祖父,求您息怒!”

谢古的目光在谢青谢古的目光在谢青脸上停留片刻,空洞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挣扎。他的嘴角微微颤动,仿佛要说些什么。周围的空气愈发凝重,仿佛时间都停止了。谢青抬起头,眼中带着泪水,声音嘶哑而真诚:

“祖父,我知您在世时受尽孤苦,无儿无女,我这做晚辈的未能尽孝,实在不孝。若您心有怨愤,请向我一人发泄便是,求您放过村里其他人!”

谢古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痛苦的神情,像是在抗拒着什么。谢青看见祖父脸上那微妙的变化,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他急忙继续说道:

“祖父,您是我们五溪的守护者,您救治过多少乡亲,大家无不感念您的恩德!村里的怪事若真因您而起,那必是因我们未能好好祭祀,请您原谅我们无知之过。只求您,莫再害人性命!”

谢古的身形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的双眼依旧空洞无神,但脸上的表情却慢慢缓和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如同鬼魅:“祭祀三年,魂不复归。你们以为我好安息,可我却困于龛中,日日受苦,夜夜闻鬼哭。无祭无香,何以为安?”

村中长老们彼此对视,面露愧色。原来,他们为了简化村中礼仪,竟把每年的祭品和香火一事交由几位年轻人代办。谁知那些年轻人偷工减料,将供奉偷换,致使谢古魂魄不安,怨气难散。

一名长老颤抖着上前几步,低下头,向谢古深深鞠躬:“谢古长者,是我们疏忽大意,未曾尽礼以敬,致使您魂灵受困。今日之事,皆因我们而起,恳请您宽恕村人,若有怨恨,请向我等来。”

谢古的眼神闪过一丝悲凉,幽幽叹息:“你等无知,何罪之有?只是我在那龛中,每夜听闻凄厉之声,魂魄不安。我本守护一村,奈何无缘安眠。今日,我不为索命,只为寻一个解脱。”

谢青眼含热泪,大声说道:“祖父,若您魂灵不安,我愿代您进入那龛中,日日为您祈祷诵经,愿您早日得释。”

村中众人无不动容,有人轻声啜泣,有人默默低头,心中既有悲伤,又有悔恨。谢青的母亲泪流满面,哀求道:“青儿,你怎么能去?谢古长者若是有灵,也定不愿你做这样的牺牲。”

谢古的目光越发复杂,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身形微微向前,黑色的衣衫随风飘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向谢青:“你真愿代我受苦?”

谢青坚定地点头:“愿意!只要祖父能够安息,我愿意做任何事。”

一阵低沉的风声响起,似乎从山谷深处传来,仿佛是无数鬼魂在轻声低语。谢古闭上双眼,良久,他睁开眼睛,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的光芒。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疲惫的解脱:“我虽无子嗣,却有你这样的侄孙,心已宽慰许多。”

谢古的身影慢慢退后,渐渐淡去,仿佛融入了夜色。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些许不舍和温柔:“谢青,待我魂归,不必再为我受苦。来年清明,记得祭我一香,供我一灯。”

谢青目送着谢古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眼中的泪水早已决堤。他跪在地上,朝着山谷的方向重重叩首,喃喃道:“祖父,您走好,我定不忘。”

空气中的阴冷渐渐散去,山谷恢复了平静。村人们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长老们低声说道:“从今往后,祭祀不可懈怠,绝不可再犯此过。”

人群中,有人轻声啜泣,也有人无言拭泪。这一夜的恐惧,似乎唤醒了村人们对生死、对祖先的敬畏之心。

那一年后的清明,五溪村的山脚下,一场盛大的祭祀如期举行。村人们带着最丰厚的供品,为谢古献上一炷香、一盏灯,祭台上的烛火摇曳,在山风中轻轻颤动。

谢青站在祭台前,默默地看着那微弱的火光,他似乎感觉到,一阵温柔的风拂过他的面颊,仿佛是祖父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他。他抬头望向山中,那被封上的石门依旧紧闭,但却显得宁静而安详。

五溪的山谷依旧云雾缭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份敬畏和感恩。他们知道,那位守护村庄的老者,终于得到了他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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