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姓周，叫周远桥。”

张越的故事缓缓展开。

她，那个叫做周远桥的老人，过去也是厂里的老先进，退休后闲不住，靠着蹬三轮车干零活，赚些钱贴补家用。

老人平时生活很节俭，从来都不买新衣服，他穿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别人送的，或者在垃圾堆里捡来的，甚至脚上的袜子，也很少有两只一样的。

他有儿女三人，都早已成家在外，劝他不要这样，对自己好一些。

对此，老人却总是乐呵呵地一笑了之，从来不往心里去，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几乎没人知道，老人从退休前就一直在默默的为山区儿童捐款助学，每个月他自己只留下很少的一些生活费，其它大部分都捐了出去，帮助上百名失学儿童上学读书。

退休之后，微薄的养老金无法维持那些孩子的费用，即便儿女经常补贴一些，也还是不够。于是他便自力更生，买了一辆三轮车出去干零活，赚来的钱自己舍不得花，也全都捐给了学校。

后来他捐款助学的事情终于被报道了出来，大家才知道他的善举，儿女们不理解，原本靠着他的养老金，加上儿女给的钱完全可以安度晚年，为什么非要这样过苦日子，却把钱拿出去捐给别人？

老人，那些山区穷，孩子们上不起学，买不起书，甚至连吃饭都吃不饱。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虽然薄弱，但只要一赚上几十块钱，就够十多个孩子的饭钱了，他们吃饱了肚子能在学校里安心的学知识，这比什么都让他更开心。

家人劝不了，外界一片赞誉，对于这些老人并不在意，他继续靠着自己的一点收入支教助学。

除了不买衣服之外，连吃的东西他都尽可能地节省。经常是两个馒头加一瓶凉水，就是一餐饭，顶多再配一点点咸菜。

还有人常常看到他在垃圾堆里捡别人扔掉的食物，他从来也不觉得这是丢人的，每当有人劝他时，他就会，粮食是农民兄弟一滴一滴汗换来的，不能浪费！

为了让山区孩子都能有书读，有好日子过，老人几乎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但他自己却乐此不疲，从来不觉得苦累，更不觉得自己是在犯傻。

他常，只有娃娃们都有书读了，大家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我们的国家也会越来越好。

可是，现在石桥村拆迁了。

老人不能再蹬三轮干零活了，从此没了额外的收入。

他的老屋也已被拆掉，现在老人独自住在临时安置房，他不肯去儿女家里添麻烦，又因为不能继续资助那些失学儿童，他闷闷不乐，已经病倒在床，无法起身了。

现在，老人就等着拆迁的补偿款早点发下来，他无论多少，全都要留给那些孩子们。

而且他拒绝儿女带他治病，因为那样会花很多钱。

他，如果我打一的针，就可能有几个孩子吃不上饭，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的好，起码能把钱给孩子们省下来。

到这里的时候，张越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成串地落了下来。

沈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的这个周远桥，今年应该是71岁了，他对公司的要求是帮助他解决工作和收入问题，但是公司并不知道他支教助学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的养老金原来全都捐给了山区学校。”

脑海里闪过了公司的那份补偿安置协议，和岳珊珊当时的一些话，沈舟暗暗握紧了拳头。

对于公司来，这些拆迁户都是想方设法多要补偿款，甚至不惜编造谎言和故事。

可是对于某些拆迁户来，他们才是真正值得尊敬和帮助的人，他们的困难，又有谁会理解？

看着面前的老街，和满眼的荒凉，张越喃喃自语。

“这些老房子，承载了几代人的酸甜苦辣，还有喜怒哀乐。现在一间间都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将是宽敞明亮的楼房，和一片崭新的商业区。可是村民的居住环境并没有随之改变，据我所知，现在大家都在外面租住房子，还有的投亲靠友，四处流浪。就连当初承诺的安置地，东侨开发区那边的房子，其实压根没有达到入住条件，里面很多设施都还没修好。所以，现在的状况就是，石桥村的街坊邻居们，等于是已经无家可归。”

张越转过身，凝视着沈舟，缓缓道：“沈总，这些话原本不想的，但既然今你带我来这里，我想，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心情，也会理解石桥村的村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巷子口，一条老狗的身影远远跑了过来，仰头望着沈舟和张越，上午的阳光洒在它的毛发上，泛着金黄的光。

“就连它都知道故土难离，宁愿当一个流浪狗，也要守候家园，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呢。所以，我先前保留全部老街区的想法，沈总，您现在能理解了吧？”

“理解，其实我们的想法部分是一致的……但是，张越，这次你的计划虽然做的很精致，也很用心。但恕我直言，恐怕不到明结果就会返回，不出意外的话，依然还是会被全盘否定。”

沈舟无奈地摊了摊手。

“是，我当然知道，上面的人是不会同意保留老街区的，他们一心只想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所以我的这份计划书里，并没有保留老街区，而是建议改建成一个欢乐镇，就像……”

“就像模拟城市，模拟镇那样？张越，不是我你，你的想法有时候的确太真了。你的那个欢乐镇，从理论上来看还是可行的，但是商业属性太少，还不如原来那个游乐场呢。你，连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总监都能看出来，能糊弄得了那些老狐狸么？”

“糊弄？什么叫糊弄？现在全国各地都在讲创新，就算是一个商业区也需要有自己的特色。再，欢乐镇怎么就没有商业属性了？”

“有什么商业属性啊，你自己想想，你那计划书里的哪个设施跟商业有关了？”

沈舟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计划书的电子版，指着上面的内容，逐条跟张越掰扯起来。

“你看看，欢乐镇建设计划书，免费项目：市政厅、警察局、银行、邮局、农场、音乐广场、科技塔、球场、人工湖、滑梯、旋转木马……这全部都是免费的，纯游玩性质的，哪个有商业属性？还有那个魔方大厦，还97层，你是疯了吗？”

“对啊，魔方大厦就是商业大楼啊，有错吗？再，还有其他的收费项目啊，汉堡店，花店，报刊亭，甜品店，玩具店，披萨店，寿司店，冰淇淋车，汉堡店，糖果屋……这些不都是收费的？再，还有游泳馆和超市呢，都可以赚钱呀。”

“张越，这个计划书的主要问题还不是商业属性的问题，而是完全和原来的项目书相悖，你这欢乐镇更像是一个儿童乐园，可是新城国际项目，是要建成一个全新的城市中心，你这些东西，根本不行的。”

“我又没用欢乐镇替代新城国际呀，计划书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欢乐镇可以作为配套设施，游乐设施存在。再整个项目十几万平方米呢，随随便便给欢乐镇几万米，就够了嘛……”

“几万米……那就意味着新城国际项目要缩三分之一的面积，你觉得……等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忽然，沈舟脑中灵光一闪。

前两曾经在他脑海中酝酿出来的还不成型的东西，再次在不经意间冒了出来。

他低下头，看着匍匐在脚边的老李。

“老李，现在虽然知道你的名字了，但我还是觉得叫你老李更亲切。你放心，我这次不但要把你们留下，我还要把石桥村的老住户都留下，就地安置，并且，还要安置好。”

他抚摸着老李的头，低低地着。

“你什么，你要把石桥村的老住户都留下？这……不大可能吧。”

张越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沈舟。

她觉得，自己那个欢乐镇的计划，就已经足够让刘氏集团的领导们发怒了，没想到，沈舟居然还有着更加疯狂的想法。

但是，这能行得通吗？

“行得通，就算行不通，我也要试一试，咱们走着瞧。”

沈舟站起身来，凝视着远处高高在上的世茂蓝屿大厦。

他的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