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父亲不肯多给我准备嫁妆，我便死在父亲面前。”拔下发间的银簪，抵在喉咙处。

“你……”顾炜怒火中烧，可不敢眼睁睁看着顾舒月一尸两命，“你这个逆女！”

从前，他这个二女儿最懂事体贴，自王氏背叛他，她的女儿也如同变了个人，自私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早知她们母女是这样一副德行，当初他就不该任由王氏爬上他的床，不该在谢氏死后，把王氏抬正。

站在一旁的顾青栀懒得看戏，揣上嫁妆单出了书房。

渣爹亏欠原主的不是一星半点，若非他偏宠王氏母女，心瞎眼盲，原主不会受多年苦，不会被王氏母女害死，所以即便渣爹如今心怀愧疚，试图补偿，她也没资格替原主原谅。

顶多维持表面的父慈子孝。

书房里，顾炜最终败下阵来，拿了五万两银票给顾舒月。

顾舒月拿到银票，依旧不满意，“父亲为官十数载，一年俸禄将近两万两，加上皇上赏赐和这些年收到的礼，积蓄定然不止五万两，所以除此，父亲还得按姐姐的嫁妆单准备两倍，不然……父亲只能把我的尸体交给三殿下！”

哪怕比不上顾青栀收到的聘礼陪嫁，她也得多为自己争取些，不能逊色于其他世家嫡女出嫁的规格。

况且，她手里的嫁妆多少，决定了自己在三皇子府的地位，及对三殿下的价值。

顾炜听罢，差点吐出一口老血，“顾！舒！月！”

“明日便是大婚，父亲抓紧些吧。”顾舒月把嫁妆单甩在桌上，冷漠地离开了。

“噗！”

顾炜喷出一口血，瞬间染红了桌上的嫁妆单。

逆女！逆女啊！

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那日发现她和王守节的丑事，就该将她乱棍打死！

两眼一翻，顾炜晕死过去。

“老爷！”长庚忙不迭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走后，长庚特意去慕云居，把顾炜吐血晕倒的事告诉了顾青栀，“大小姐可要去瞧瞧老爷？”

顾青栀听完，神色毫无波动，“不去。”

“大小姐，老爷其实……”长庚想劝，被匆匆赶来的张管家欢快的声音打断，“大小姐，侯爷回来了。”

长庚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默默回去了。

顾青栀听到定远侯回来的消息，怔了怔。

定远侯奉命驻守南疆，除谢氏走的那年回京了一趟，已十年不曾见过原主，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听说她要嫁人，专门回来参加婚礼？

“大小姐，侯爷现下就在前厅，大小姐快些过去吧。”

张管家的话拉回顾青栀的思绪，“哦，好。”

*

相府前厅。

不止定远侯，厅中坐满了人。

顾青栀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定远侯谢冲，及定远侯夫人聂氏。

定远侯身披黑色战铠，腰佩五尺玄剑，如同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峰坐在那儿，严峻的面容满是边境风沙侵蚀的痕迹，浓密的胡须十分凌乱，一看便知没有打理。刚毅的脸上看得到明显的疲态，但目光如炬，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威严之气，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只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及布满褶皱的脸……不过六十的老将军，看上去却像七八十。

他旁边的谢老夫人身着石青色华服，灰白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绾成端庄的发髻，以简单的翡翠头饰点缀，面容慈祥亲和，白皙的脸庞爬上不少岁月的印记，仍旧看得出年轻时的娇美。历经风雨的双眼目光犀利，透着智慧与敏锐，但微微下垂的眼角，不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

两人看到顾青栀的那一刻，双目一亮，笑容乍现，眼角的皱纹顿时堆到了一起。

左侧坐着定远侯府嫡子谢玄，也就是谢氏的嫡亲哥哥，原主的舅舅。也是一袭将军战袍，威风凛凛，神态自若，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

他旁边是妻子周氏，原主的舅母。身着碧青锦裙，配一套金镶玉头面，美丽的面容慈爱中透着温柔。

右侧坐着两位意气风发、眉清目秀的少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一个身穿水红长袍，气质妖而不魅，另一个身穿月白长袍，气质沉着稳重。

顾青栀没见过，但不难猜，两人肯定是谢玄的两个儿子，原主的两位表哥谢尧和谢峯。

月白袍男子的旁边坐着一位穿着紫罗兰色攒金丝罗裙的女子，头缀几颗珍珠发饰，身材丰腴，五官明艳大气，简约的打扮却不失书香门第的温婉气质。

二人中间站着个小萝卜头，约摸五岁的模样，几乎是月白袍男子的缩小版。

“囡囡过来，让我仔细瞧瞧。”定远侯深沉而又激动的声音响起。

顾青栀环视一圈，快步走向定远侯。

定远侯笑着打量，“几年不见，没想到我的囡囡出落得这么美了，跟云儿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儿，谢氏谢季云。

顾青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微福身道：“栀栀见过外祖父。”

“好好好。”定远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外祖母念叨你一路了，快，快去见过你外祖母。”

顾青栀点头，走到谢老夫人面前，“栀栀见过外祖母。”

看着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谢老夫人一双眼立马红了起来，“囡囡啊……快……”

朝顾青栀伸出双手，“快让我抱抱。”

顾青栀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扑进了谢老夫人的怀里。

怀抱暖而有力，还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无数次被这双手拥入怀里一般。

顾青栀的心莫名一痛，紧接着鼻子一酸，眼泪便失控地沿颊滚落，像一串串纷乱的珍珠。

她想，大概是原主的缘故吧。

毕竟这世间除了渣爹，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只有谢家人。

“外祖母……”

“栀栀好想你。”

她一哭，谢老夫人跟着哭了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最后还是周氏把两人拉开，并劝道：“母亲，咱们回来是为栀栀送嫁的，这大喜的日子，咱们该高兴才是。”

说罢，用素帕细致地替顾青栀擦着脸上的泪珠，“明日便是大婚，栀栀可不能再掉金豆，否则眼睛肿了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