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淑七扭八拐地故作柔弱的姿态，微微蹙眉，再配上她那双三寸的小脚。

倒真的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要问为何程矜宜一眼认出，实在是书中作者的描写边淑那双小脚用了十足的笔墨。

以小脚为媒介，将那吃人的旧社会刻画的入木三分。

“我的女儿啊！”

边淑见到程矜宜脸色苍白，还躺在床上顿时就哭出了声。

眼眶里的眼泪，如决堤一般。

程矜宜却有些懵了，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身子不自觉往床沿退了几分。

心中第一个闪出来的念头竟然是，这是做什么？作秀如此也太过了吧？

程矜宜没有多做回答，思绪飘向前世。

程矜宜来到这个书中世界契机，便是因为被前世的父母所害。

程矜宜前世是一名罕见的数学天才，不过家境贫穷外加有一个弟弟，父母又重男轻女。

便就早早地被逼辍了学。

由于没有成年又无学历，只能在一些黑心的厂里打着黑工。领着微薄的工资，受着黑心领导的压榨。

那些日子一直过着很是清苦，好在无数个疲倦的日夜里，有着程矜宜最爱的数学所陪伴着。

即便如此，前世的父母依旧不愿意放过她。

自从，得知她曾匿名报名了一个国家级开放式的数学竞赛，且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后。

就将她囚禁在家中，威胁她将这份荣誉转交给她的弟弟，转交给那一位从生下来就比她高贵的弟弟。

最终，她没同意。

她受不了那样充满利欲熏心的人，蠢笨如猪的人，玷污她最爱的数学。

最终，她被沉了海。

被自己亲生父母。

让她被万鱼撕咬，溺毙而亡，死无完尸。

可笑。

可笑至极！

程矜宜不自觉攥紧了手掌。

“闺女啊！你是不是被吓傻了！程晖你这个混小子！给我女儿赔命！！”

边淑见程矜宜愣愣地躺在床上并不作答，一时之间也慌了起来。

若是说往常，程矜宜是最黏她的。

这次又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想着见到她定是早要抱住痛哭起来。

这会儿，却愣着不说话，肯定是被吓傻了。

“....我没事。”

程矜宜摇了摇头，不仅让自己的思绪清醒片刻，也将前世那些龌龊甩了出去。

不过，脑袋还是觉得昏沉，身体似是在叫嚣着要休息。

“母亲...”

姜桃月站在门口，轻微敲了敲房门，不合时宜地开了口，声音也怯怯的。

“我可担不起你这声母亲！把老娘的四百块棺材本还给我！！”

“不然！我明日就去你们厂里闹上一闹！我看你有什么脸皮干活！”

边淑原本对这个大儿媳妇是没什么多余的意见。

平日里虽看不惯她那副懦弱，不敢争抢的样子。

但这日子反正也不是和她过下去，自己大儿子喜欢便也就罢了。

但这四百块钱，本就是说好了给自己小女儿买工作的。

她把钱给了姜桃月且不说信任，但也是看准了，大儿媳妇没什么胆量和坏心眼。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看走了眼。

这个大儿媳妇，倒是个黑心肠的。

这下子被平日里最胆小老实的大儿媳妇算计了，边淑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想到当时姜桃月与她同说，给程矜宜找了个实惠的工作！

她当时竟觉得姜桃月是个好的，有事情竟想着小姑子！没想到！到头来，她才是个蠢的！

“娘！你偏心！”

“年珍也是你的孙女，她也需要找工作！”

“不然，她今年就要下乡了。”

“你知道的！这下乡的日子有多难熬！年珍一个姑娘家家的！我不能眼睁睁地去看着她下乡受苦啊！”

“呜呜...”

姜桃月这次倒也没喊母亲了，一是怕触了边淑的霉头，二是心里也有气。

哽咽着提出了自己的反抗。

“年珍那死丫头是我边淑哪门子的亲孙女？一个你从你娘家捡来的野种，还要来攀附我！”

“都说你们城里人体面！没想到也做出这种欺骗农村老太太的事情！真是贱的慌！”

“我看我真的是要去你们厂里，去问问你们领导，厂里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人的？还是说你这样的欺蒙拐骗的坏分子！厂里也要包庇？”

“你这是学着旧地主家的姿态，剥削劳动人民！侵占人民的资产！”

边淑见姜桃月还有脸提程年珍那个小兔崽子，更是似被点燃了炮仗似的，一时之间也口不择言了起来。

那双嘴巴火力全开般输出。

姜桃月终于没在说话了，被边淑怼的哑口无言，主要是边淑这帽子扣的也太大了！

买工作这事情虽普遍，但那都是暗地里的交易，不得拿到明面上说道的。

若是真的将这件事情，闹上了厂里领导那里去，且不说程年珍买工作的事情，就连她自己的纺织厂工作也要受影响。

说到底，这件事情也是她们占了便宜，本就是对不住婆婆和小姑子。

但是，姜桃月的头虽是垂了下来，可眼神却愈发坚定。

那下乡，年珍定是不能去的！

“母亲，我自从生了年茂身子就受了损害。”

“当初，抱养年珍你也是点了头的，说是给年茂做个伴，凑一个儿女双全的好名。”

“年珍也是你们程家的女儿。”

“你如今怎么也想不认了？”

“反正工作，我已经给年珍买了。”

“现在你若是想要钱！“

“我没有！”

姜桃月梗着脖子，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到底她还是内心潜意识认为她是程家长媳。

还给程家生了儿子，哪怕婆婆这个下乡妇人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这钱你若是借给我，这钱我日后也会还给小姑姑的，小姑姑的工作我也会帮忙留意着的。”

“你知道的，年茂这些日子身体愈发不好了！若是我没了工作，往后怕是吃不起药了。”

姜桃月贯彻着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红枣的行事作风。

虽说，往日她有些怵婆婆那乡下泼妇的行事风格。

但此刻为了自己的女儿不下乡，不吃苦，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甚至，拿出了年茂身体不好当做理由来威胁。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内，离开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门。

她也是算准了，边淑不会去厂里闹！让自家人丢了工作，这样的事情傻子才会做！

程年茂的体弱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了，边淑这个做奶奶的就算是不在乎程年珍这个养孙女，也得顾及程年茂这个亲孙子。

奈何边淑也不是个傻子，这钱且不说什么时候能还上，就算是往少了说，那也要四五六年。

她女儿岂是能平白无故等这么久？

“畜生玩意！”

“茂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是非不分，亲疏不分的娘。”

边淑往门啐了一口。

程矜宜生在文明社会，平日里出行时候，虽也会遇见些从这个年代出来的超雄老奶。

但这种正儿八经的贴脸输出，却是没有见识过的。

程矜宜不免有些吃惊，心里更是有些疑惑？

自己这位母亲边淑，这真的是书中所描写的那位出身大家的大家闺秀吗？

“娘，你不是大家闺秀吗？”

不知是因生了病还是怎么的，脑子糊涂了，程矜宜竟把心中疑虑给问了出来。

“大家闺秀？你娘是从那过去吃人的旧社会活下来的人！我何须拘着这些？在这社会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体面？脸面？算个什么东西？算个什么玩意？”

“为了活下来，在过去的战场上，那死人尸体你娘也是扒过的。”

边淑对那些旧社会的枷锁，很是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