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道伤害自己的符，也是他求来的。

姜寒音坐在座位上，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儿，抱紧了膝盖。

她没想过自己会得绝症，也不曾想象，这些天他的异常举动，都是为了她。

跳楼，发疯，绝望，易碎，甚至想过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音音，你也会做这种法事的吗？”他握着她的手说，

“那你来做，奶奶说我作恶多端，也没有几年可活了，你想拿走多少年都可以，一切根源都在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癌症……”

顾厅澜声音哽咽，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她，眼角嫣红一片，凝聚成一团潮湿。

“没有那种法事……”她挣脱不开他的手，主要也是没有什么力气了，便任由他轻轻握着，

“都是奶奶在骗你，那道符只是让你精神不好，有点儿倒霉而已……”

顾厅澜眼底的水光一闪，希望仿佛再次熄灭。

“不会的，奶奶说可以的，我求了她好久……”他崩溃到语无伦次，

“电视上和书上不是都说可以逆天改命吗？借命只是等价交换，为什么不可以？”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遍遍追问，“为什么不可以？”

“姜寒音，你别骗我了！明明就是有办法，只是你不想做而已是么？你只是太善良了！”

“姜寒音，你不做我就还去求奶奶，奶奶下得去手！”

“顾厅澜！”姜寒音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清醒一点吧！”

玄学哪有那么神奇，有违自然天和的事情，所有人都会遭到反噬！

“玄学这么强，我们信道的前辈们为什么也死了？秦始皇都死了！每个人都会死！既然是自己的命，那就改不了！”

姜寒音的话像是一记重拳，劈头盖脸地把他砸了个透心凉！

“我不信！音音，那你怎么办？”

“姜寒音，求求你告诉我，到底还能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音音，”晶莹的泪珠儿从他的脸颊划过，泠泠月光被折射的波光淋漓，

“如果你……那我怎么办……”

他最后的悲鸣实在太过动人心弦，姜寒音的泪水彻底淹没眼眶，她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滑倒在了他的怀里。

顾厅澜就那样紧紧抱着她。

克制压抑的呜咽声被他深深锁在喉咙里。

姜寒音的后颈和肩膀处，却一片潮湿。

姜寒音的大脑彻底乱了，理智出逃，太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支撑点。

她闭着眼睛，尽情的享受着他温柔，充满安全感的拥抱……

……

顾厅澜没日没夜的陪着她。

姜寒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根本睡不着觉，可只要一翻身，就会看到熬着眼睛坐在她门口的顾厅澜。

她曾几何时好像的确不让他进门过。

他便就在门口坐着。

双眼通红，干涩。

他不是个性格外露的人，他抱着姜寒音都能哭出来，不知道在无人知晓的暗地里，他又崩溃过几次……

都到了这种时候，自然也不是什么虚情假意。

他的感情，前所未有的浓烈……

“顾厅澜，你过来一下好么？”

她只要轻轻出声，他就听得到，男人扯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

“终于让我进来了？”

他的大手试了试水温，递给她，

“渴了么？”

姜寒音以前半夜喜欢喝水，他总在床头柜上放一杯蜜水。

姜寒音摇头，示意他坐下来，

“我们应该好好谈一次了……”

“姜老师，大晚上的可不是谈话时间，”顾厅澜帮她掖好被子，拒绝她任何类似于遗言之类的谈话，

“大晚上只需要好好睡觉，不然早上你顶着个黑眼圈，老王该把你当做熊猫打了。”

姜寒音知道他在故作轻松，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泛滥着苦涩。

“我还有不少钱……”她轻声叹息，“大部分是从你那里分来的，其中一半我还给你，另一半，帮我每年注入蝴蝶基金会里好么？”

顾厅澜想捂住她的嘴，可她却握住了他的手，

“听我说完，道学这边我还有两个论文没有发，我会尽量赶出来，陈冲是个有天赋的，你帮我把他扶起来，给他一个好的研究环境，让他把道学继续发展下去，”

“段冉适合入世，她在顾氏集团工作的倒是不错，可外面世界太乱，她也是个命苦的小姑娘，你要是能帮，就多帮帮……”

“不要再让鸢鸢去德国了，她真的不开心，最后还要恨上你，你也没什么别的家人了。”

姜寒音坐在床上，仿佛真的在交代后事，

“还有奶奶，还有周家……”

“那我呢？”顾厅澜打断她，

“你连段冉都有安排，那给我的安排呢？”他心绪翻滚，

“她才不过是你的学生，你都要把她安排得好好的，姜寒音，我可是你老公，我爱了你这么久，我呢？”

姜寒音看着他的眼睛，“对你，我当然也有安排……”

他眼底一亮。

“你不要耗在我身边了，离婚证也领了，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好好工作，按照你妈的希望，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别再惹奶奶生气了……”

姜寒音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顾厅澜的脸色已经黑得不像话……

俊脸惨白，仿佛下一秒就碎了。

“那你还是别安排我了，”顾厅澜说，

“我不服从。”

有些事情姜寒音心里能猜到，以前不觉得有再问的必要，现在，她突然很想从他的嘴巴里听到，

“顾厅澜，你是爱我的么？”

“嗯，”他揉着她的长发，没有半秒钟迟疑，

“比我自己以为的更早的，爱上了你。”

“那你中间……冷却过么？”姜寒音在问这两年……

“没有，”顾厅澜的声音依旧坚定，

“从未停止过对你的爱，对你的爱仿佛从一开始就到了沸点，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

“奇怪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在沸点，却还是觉得每一秒都会更爱你一点儿……”

“姜寒音，我舍不得你……”

“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她细细的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上，已经绝望了的生命仿佛在极致纯粹的爱意中得到了滋养……

她微微慌神之间……

男人高大的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清冷的月光被他的身影挡住，姜寒音的眸子里，只剩下他那张破碎的，带着泪痕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