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哼，顾厅澜差点儿直接摔在地上。

“我不是幻觉。”顾厅澜夺下她的电棍，把人扛在肩上，就往墓园外走。

起身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墓碑上。

姜寒音大约是心情不好直接哭错了坟，她给亲生父母立的碑可比这个大多了。

可目光在墓碑上一转，上面的字迹又有些熟悉。

天太黑，实在看不清楚……

顾厅澜的心像是被锤子狠狠击中，神智和灵魂都有些慌，本想仔细看看那个墓碑，却又担心姜寒音现在的精神状态出什么事情。

他收回了目光，带着姜寒音飞快去了医院。

姜寒音在精神科的所有病例，终于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抑郁症两年，”医生看着她的病例都在叹息，

“这么严重，居然没自杀……还在坚强地活着……”

抑郁症分程度，她最严重的那段时间，的确天天想自杀。

可姜寒音就这样在孤独之中，咬着牙挺过来了。

比字典还厚的一沓病历，两年来所有的化验结果，诊断证明，全都在顾厅澜的手上。

好沉。

他一只手拎得起她，却拿不住这沓化验单。

他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一页一页翻看着她的病历，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但是强迫自己看完。

看完姜寒音从得病，绝望，濒死，到挣扎，求生，治疗……

过程艰辛到令人心酸。

他的眼眶越来越红，红得像血！

颤抖着的手根本拿不住那轻飘飘的重量，他只能用尽力气，把化验单收好。

化验单收好了，他整个人却靠着墙壁，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样，滑到了地上。

这两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却还一直以为她只是喝醉了！

他但凡多费一点心思！

顾厅澜好后悔。

他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抽回两年前！

回到刚结婚的时候，什么金钱，权势？

他现在站在商业顶峰，他真的快乐么！

人生的一切全部明码标价，如果他早知道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需要拿姜寒音来换，当初他一定不会这样选择！

他的喉咙一甜，差点儿噗出一口血来！

那一句轻飘飘的后悔和赎罪，他甚至没脸说出口。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追悔莫及！

姜寒音醒来的时候，他眼眶通红的站在她的病床边。

姜寒音藏了两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知道了。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姜寒音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我也忘了是什么得的，忘了是你送我哪顶绿帽子的时候，”她的眼神很淡，无神，豁达，

“也都不重要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只剩下平静，

“所以，顾厅澜，求求你，饶过我吧，”

“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样的黑暗之中……”

“姜寒音，我……”

顾厅澜没脸辩解，“你会恨我一辈子么？”

姜寒音摇头，“你如果没有真的绿过我，至少你对这段感情保持了忠诚，”她释然了，

“我们追求的目标不一样，分开，只是因为不适合。”

这是姜寒音人生第一段刻骨铭心，大约也是最后一段。

如果可以怀念，她希望以后想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

爱过一个烂人，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等她哪天要死了，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只留下失败和痛苦，那太可悲了。

顾厅澜还要说什么，姜寒音挥了挥手，

“我累了，以后，不要再见了。”

姜寒音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很快就睡着了，恬静的睡颜让人安心。

顾厅澜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打扰她。

他无话可说，心痛到几乎窒息，缓缓走出了她的病房。

后悔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呢？

无尽的绝望如同深渊一般吞噬着自己，他像是溺水的人，越挣扎，越不能呼吸。

脚步声响起，秦沛赶来，拳头雨点一般地落下。

顾厅澜没有挣扎，没有反击，失去了知觉一般，连躲避都没有，就这样人秦沛狠狠揍了他一顿。

他打架很厉害，从没有输过。

原来被人狠揍一顿，这样疼。

原来心痛到极致，身体上的痛苦根本感受不到。

顾厅澜回到了芳草地28号，不开灯，不拉窗帘，他一个人站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刻都清醒。

她的告别从来不是闹脾气，是诀别。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一开始就算是递交了离婚申请，他也坚决地认定，他们还会重归于好。

感情那样深，姜寒音舍不得离开他的。

现在他才明白，真正舍不得的人，是他。

姜寒音在七百多个日夜之间，早已经完成了与他的切割和分别。

他当然可以继续纠缠，死皮赖脸地陪着她。

可是……

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资格。

那样伤害过她，他哪里还有资格求原谅？

他一开始以为，离不开姜寒音是喜欢她的颜，到现在他才懂了——

不是。

他爱她。

从很早开始，早到他都没有察觉，早到他还以为是利用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爱上了姜寒音。

是他自大，是他无知。

一段那么美好的感情，被他自己的亲手拆碎！

他爱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他甚至不忍心再为难她。

顾厅澜躺在床上，他无助地想：

“也许，真的应该放过她。”

“如果这段婚姻让她这样疲惫，也许真的不应该再去纠缠她……”

顾厅澜在闷到密不透风的痛楚之中，痛到差点儿哭出声来……

*

一个月的冷静期，马上就要到了。

玄学这东西还真的挺玄乎，姜寒音好了以后上了炷香，乞求一切顺遂——

顾厅澜就真的不来打扰她了。

奶奶的病也越来越好了。

姜寒音每天上课教学，跟佛学那帮秃驴吵吵架，跟神学那帮卷毛发发癫，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顾怀京马甲掉了，她也再也不会联系他，姜寒音却也越发觉得，她的抑郁症大约真的好了，不太需要他这个医生了。

奶奶的身体好了些，气色和精气神都不错，今天想吃花胶，姜寒音专门订了北城最好的花胶楼。

刚一推开包厢门，她脸上恬淡的微笑却微微僵硬住了。

“来来来，好孩子，我介绍个对象给你认识。”奶奶笑着向她招手。

姜寒音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不用介绍，是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