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斌回老家没多久，张超杰就上门来收债了。

“杰哥，不是说好了，每个月20号还的呀。这才月初……”

张超杰不耐烦地说：“怎么啦？你一个欠钱的还有讨债还债的资格了？我想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

“可是，我是真没钱了。你把我逼死也没用！”

张超杰一只手搭在红霞的肩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哄道：“我怎么会逼死你呢？逼死你我也收不到钱，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其实我也很同情你的，我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实在可怜。我也不想把你逼得这么紧，但我没办法呀！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兄弟们也需要钱的。”

红霞低着头，瑟瑟缩缩的，害怕又无助。

“这样，别说杰哥不讲人情，我给你指条明路。明晚呢，有几个大老板会过来吃饭，到时，你给我陪陪他们呗。”

红霞不懂：“怎么陪？”

“就是陪他们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就行了。就是热闹热闹一下，不然，一群大男人吃饭，有什么意思，是吧？”

红霞心里是不愿意的，她不会喝酒，更没去过这样的场合。

她怕。

张超杰继续哄道：“你去陪一次，抵你3个月的债务，怎么样？”

这真是很大的诱惑！

红霞的眼睛亮了：“真的，只是吃饭、喝酒、聊天？”

“那当然，不然还能做什么？”

红霞涉世未深，心想，确实也是，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她错了。

当晚她被灌醉后，就被带到了房间里。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孙文斌回来的时候，发现红霞并没有开门，他按了很久的门铃，才看到红霞从房间里出来。

她一脸憔悴，蓬头垢面。

孙文斌紧张地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红霞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孙文斌陪了她两天，她情绪稍微好转后，才告诉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孙文斌气极了，攥起拳头就说要去教训张超杰。

“你就算把他打死又有什么用？”红霞哭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

孙文斌小心翼翼地问：“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张超杰只说他们是大老板。我还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检测不合格……”红霞本来不想去回忆那天的事，因此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去想。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那晚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走廊有人在说什么水泥。

“龙泉的水泥好像有问题。”

孙文斌就在龙泉工作，他并没有听说过水泥有什么问题。

他疑惑地问道：“水泥？水泥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有个人在训另一个人，说他怎么选了这个水泥？另一个人说，他们的项目已经远超成本了，这款水泥便宜……”

孙文斌听了，并没有对红霞说什么。当时还没正式开工，工地上回来的人不多，他偷偷拿了一点水泥去检测。

过了几天，他再去找红霞，送了一个相框给她，里面是他们之前去爬山拍的照片。

红霞脸红了，问：“你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代替我陪你。”

那时的红霞，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只是以为龙泉度假区快要开工了，到时他不能经常过来，所以送她个礼物陪她。

她没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孙文斌。

红霞以前是没有主动找过孙文斌的，每次都是孙文斌主动来找红霞。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来了。

红霞只好给孙文斌打电话，但是电话根本打不通。

红霞没办法，在工地的休息日来到龙泉度假区找孙文斌。她在工地外面站了很久，都没孙文斌出来。她逮住一个工人问，孙文斌在不在里面。

那个工人疑惑地说：“孙文斌？过完年就没回来了。”

红霞愣住了，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过年后还见过孙文斌的。

电话打不通，工地找不到，红霞迷茫了，她不知道哪里还可以找到他。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有一个老人家来镇上找儿子。

她赶紧前去，确定那个老人家就是孙文斌的爸爸。

孙文斌果然是失踪了。

她隐隐觉得，孙文斌是为了她才出事的。

可是，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他该不会……

红霞不敢想，她也不敢告诉老人家自己认识孙文斌，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去报警，安顿他在自己旅馆住。

直到后来，林磊和陈岁安也来到了龙口镇，并且问她认不认识孙文斌……

沈执言看着报纸上的报道，问：“所以，水泥柱里的人，就是孙文斌？”

“是的。”陈岁安解释道，“孙文斌为了给红霞讨回公道，也为了让这些人不再纠缠红霞，他拿着水泥的检测报告去找龙泉的老板。”

原本，老板只想息事宁人，打算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走人。

结果孙文斌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我留了证据，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随时都可以举报你！”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而且是被这种小蝼蚁威胁。他趁着孙文斌转身准备出门时，拿起烟灰缸砸向他的后脑勺……

事后，他找来张超杰善后。

虽然张超杰平日里没少欺善怕恶，但是处理尸体这种事他还真的是第一次做。

老板看着躺在地上的孙文斌，语气幽冷地说：“8栋准备浇灌承重柱了……既然他这么关心这水泥，就让他看着呗……”

处理完孙文斌之后，老板总是记着孙文斌那句话，说他还留了证据。他命人把孙文斌的东西全部拿过来，仔细翻查之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张超杰安抚道：“也许，他就是吓唬吓唬你的……”

老板坐在椅子上，吐了一口烟圈：“但愿是吧……”

沈执言好奇地问道：“那到底孙文斌留下什么证据了吗？”

“有的，就是他送给红霞的那张照片。”

是许端泽发现的。

照片的背后，写了一个云盘的账号密码。警察登录进去发现，里面有一个视频和一份水泥检测报告。

那个视频讲述了他偷拿了工地的水泥去检测，他打算去找老板谈判，如果他回不来，那就是遇害了。

警察打开那份水泥检测报告，发现水泥的氯离子和六价铬严重超标。

氯离子超标，会导致结构表面开裂，脱落，影响房屋建造质量。而长期吸入过量的六价铬则会致癌。

许端泽安排人从工地上重新拿了一份水泥去检测，结果一样。

龙泉度假区的老板，得知政府有意发展龙口镇，因此对于这块地是志在必得。

他前期花了不少钱去疏通关系，再加上买地的钱，前期投入的成本已经远远超过预期。

为了缩减成本，下面的人就在材料上偷工减料，只是他没想到会买到问题这么大的水泥。

这事一旦被爆出来，整个项目可能面临停工，甚至拆除重建，更糟糕的是，他可能还要面临巨额罚款。

到时，他会血本无归的。

那时刚好镇上陆续有人生病，相关部门就展开了各项调查。为了掩盖水泥的问题，他宴请了几位领导，并找了几个女孩作陪，实际上是想把这些人拉到一条船上。

原本这件事是可以继续埋藏下去。

不过，因为龙泉那时候频繁出事，先是工地意外，随后房屋坍塌，连孙文斌的骸骨也被发现，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这件事继续按下去。

这时，龙泉的老板听说，有两个记者最近都在镇上问有没人认识孙文斌。

他还听张超杰说，这两个记者和一个警察，就住在镇上那间红霞宾馆里。

他又听说，那个叫红霞的人，来工地找过孙文斌，还见过孙文斌的爸爸。

他不禁想起，孙文斌说他留了证据，会不会就在这个女人那里？

于是，他让张超杰把红霞抓回来，可是他把她打得半死，红霞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只想着，要把惹麻烦的人解决掉，没想到最终却一步一步地，亲手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林磊想起这件事，忍不住感慨道：“说实话，如果当初不是岁岁傻里傻气地，执着地要找孙文斌。也许，真的不一定能挖出整件事的真相。”

沈执言听完，心中百感交集。

他算是又一次感受到陈岁安那晚说的，记者这份职业对她来说，是一种使命。

她的理想、热情与执着，像一团火一样在胸膛燃烧，让他也不禁感受到暖意。

其实，曾经他也和岁岁一样，充满了理想和热忱，可是……

“叮咚——”突然门铃声音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岁安疑惑地看向大门：“今天怎么这么多客人？”

林磊自觉地站起来说：“我来开吧。”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有些意外：“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