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刚才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沈执言也没准备，直接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他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下，才清醒了过来，看向陈岁安。

她还紧紧地靠着墙，浑身充满戒备地看着他，像一只受惊后将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的小猫。

陈岁安紧张又警惕的双眼，像两把刀子一样扎入沈执言的心里。

他意识到，陈岁安根本就还没接受他。

这段时间，陈岁安确实地在努力当他的女朋友，让他有一种错觉，认为陈岁安在慢慢地爱上他。

其实，他今晚原本真的只是想多点时间和陈岁安待在一起而已。可是，回到家里时，陈岁安打开冰箱，问他饿不饿，要吃什么时，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他爱的人给他准备宵夜一样。

他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他失控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看清，其实，陈岁安直到现在还没接受他。

“岁岁，对不起……”他恍惚地想要走过去安慰她，跟她道歉。

可是，陈岁安看他刚想走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退到墙边，退无可退。

“你不要过来！”

她害怕了。

原来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许端泽那样，撩都撩不动。大部分男人，还是很可怕的。

“好！”沈执言立马停住了脚步，“我不过去，你别紧张。”

“岁岁，对不起，我刚才……”沈执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对自己爱的人有了欲望，其实在他看来，他有什么错？可是，他害怕把陈岁安吓走，他不能再忍受没有陈岁安的日子。

“我没想伤害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陈岁安突然眼圈泛红，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一行泪也跟着滴了下来：“对不起……”

这时，陈岁安也醒了过来，她意识到刚才沈执言想和她发生亲密关系，却被她粗暴地制止了。

就像当初许端泽粗暴地推开她一样。

她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无法和沈执言发生亲密关系，接吻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亲密的行为了。

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去爱沈执言，很努力地想当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可是，直到他们要发生亲密关系时，她才意识到，她根本接受不了。

她无法爱沈执言。

原来，人真的无法跟自己不爱的人发生亲密关系的。

难怪当时许端泽一而再地拒绝她。

她哭，既是对沈执言的愧疚，也是对曾经自己一厢情愿的心疼。

许端泽今晚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她竟然在自己身上找到了。

她哭得厉害，直接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这可把沈执言吓坏了！

他赶紧上前，蹲在地上，手足无措地安慰陈岁安：“岁岁，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陈岁安却只是哭着摇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沈执言的心疼得一塌糊涂，他将陈岁安抱在怀里，温柔地哄道：“对不起，你别哭。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沈执言将陈岁安安抚好后，担心再刺激到她，只好先行离开。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

这一夜，许端泽同样不好过。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直到差不多天亮，实在太困了才睡着。

第二天，他还是决定请半天假，去了一家心理诊所。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来了。

心理医生：“你说，你看到被侵犯的女孩时，产生呕吐的生理反应？”

许端泽：“是的。”

心理医生：“你以前在处理这类案件时，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吧？”

许端泽：“是的。”

心理医生：“你上次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在和女朋友发生亲密行为时。不过，后来你已经克服了，为什么会再次出现这种症状呢？”

许端泽沉默了，医生不知道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还是不想说。

心理医生：“你最近的生活，有什么变故吗？”

许端泽没有立即回答，迟疑了一下，说：“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

心理医生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在倾听，等待许端泽自己继续讲述下去。

许端泽：“她交了新的男朋友。”

心理医生：“这件事让你很痛苦？”

许端泽：“是。”

心理医生：“为什么？”

许端泽：“因为，我还很爱她。”

心理医生：“那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

许端泽再一次沉默了。

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一声让他肝脏剧烈的枪声，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许端泽：“我害怕。”

心理医生：“害怕什么？”

许端泽：“害怕，她会因为我，遭遇到不好的事情，甚至是……因此，丧命。”

心理医生：“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恐惧？”

许端泽：“我爸爸也是一名警察。当年，那些人就是为了报复我爸爸，将我和妈妈捉走了。”

埋藏在许端泽记忆最深处的盒子，再一次被打开。

这段回忆，像是一团黑色的烟雾，从一个紧缩的盒子里升腾而起，飘回了许端泽的出生之地——边县。

这是一个位于边境线上，三面都被高大山脉团团围住的小村庄，剩下的一面，是一条奔涌的大河。

许端泽曾经坐在河边，看着河对岸，问道：“妈妈，我们能过去对面玩吗？”

妈妈说：“不能，对面不是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能过去。”

这个地方温暖湿润，气候非常舒适，但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生活却过得非常艰苦。

虽然身处深山低谷中，有着肥沃的土地，但是这里的土地种的却不是庄稼。

而是一片又一片，在春末初夏时分，就会绽放出深红色花朵的植物。

每到花开时节，大片大片的深红色花田就会覆满了整个山谷。

许端泽曾经问道：“妈妈，这是什么花啊，好漂亮呀！”

许端泽小时候只觉得这种花很漂亮，直到后来才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叫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