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青回过头，一个小男孩，个头矮小，瘦瘦的，头发几乎长到盖眼。

这是原主的亲弟弟季松。

14岁了，个头怎么这么小？季青青心说。

季松走至跟前，面色严肃，口气也严肃，“你怎么还没走？”

季青青愣了，“走，去哪儿？”

季青青的反应显然让季松有些生气，“你再不走就要嫁给刘阿宝了！”

刘阿宝就是主任家的傻儿子。

明白了，原主要逃婚的事告诉他了。

自从母亲去世了，爸爸是火车司机，又经常不在家，原主和弟弟几乎是相依为命。

后来刘桂花嫁进来生了孩子，说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硬把弟弟塞给奶奶生活了。

季松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想到这里，季青青心里一暖，声音也温和不少，“走！我打算下乡。”

“下乡？”显然之前姐姐没说下乡，不过不要紧，只要不嫁给刘阿宝就行。

季松点了点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同意，“行！”

接下来，两人就没话说了。

毕竟季青青换人了，没有和弟弟相依为命的共同感受。

她说：“我走了。”

季松又点点头。

季青青走了十几米远，又折身走了回来。

走到季松面前站定，俯视这个小男孩，骨架是长出来了，但是瘦的皮包骨头，跟螳螂一样。

让人看着真心疼，她弯下身子问：“咱奶奶是不让你吃饱饭吗？”

“啊？”季松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问。

季老太实在是抠，一分钱看得比天还大，让她买个鸡蛋，她能心疼一整天，

自己的亲孙子每天就给吃点黑面窝窝头，饿得都脱了形也不管。

季青青一咬牙，一跺脚，小脸严肃的问他：“跟我一起下乡不？”

季松没想到姐姐会让他跟着一起，他怕自己太小，拖累姐姐，不敢要求。

没想到姐姐让他一起去，他原本黯淡的眸子突然闪起了光泽：“行！”

季青青胳膊搭在季松的肩膀上，两人欢快地走向知青办。

到了知青办，说明来意。

知青办主任很高兴，这年头想让知识青年下乡太难了！

可是头顶上的任务指标又重。他愁的脑门都一根毛不剩了。

没想到还有主动要求下乡的，这可缓解了他的指标压力了。

他立刻安排人员给办理。

因为是响应号召主动下乡，办事大姐让她自己挑地方，她选了外公下乡的地方，甘宁市，曲水县农场。

最后出证明的时候发现没有带户口本。

季青青为难了，户口本在奶奶家。如果现在回奶奶家一定被奶奶逮个正着！

自己带着季松下乡的事就被撞破了，自己和季松肯定被奶奶留下。

季青青和季松面面相觑，都想不到好办法。

过了一会儿，季青青面色为难对办事大姐说：“大姐，我们家可远了，这一来一回的，今天就赶不上了。”

“知青下乡必须要户口本才行，这是政策要求。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吧。”办事大姐挺有原则。

这怎么能行？晚一天走就多一分被暴露的风险，况且她现在还带着季松，更不好隐瞒了。

“大姐，我外公也在那里下乡，天气都冷了，我给外公外婆捎了棉衣棉被，晚一天到，外公外婆就多受一天冻。”

季青青皱了皱眉，看向季松：“你赶紧回家拿户口本去。

跑快点，中午不要吃饭了，节省时间，说不定能天黑前能赶回来。”

还不等季松答应，办事大姐连忙制止，“别去了别去了，”大姐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真孝顺，真实诚。

“你在这等着。”

她去找知青办主任说明了情况。

主任大手一挥“让他们明天带来就行！”

剩下的事很顺利了，大姐将证明递给她，嘱咐：“明天直接去火车站就行，那里有负责人安排，别忘了带上户口本。”

季青青接过证明连连答应。

姐弟俩出了知青办的门，走到偏僻的地方，商量了下决定现在回奶奶家拿户口本。

要是奶奶还在家里和后妈打架，那再好不过了。

如果奶奶回了自己家，那她这个时候应该会出门拾柴火。

两人决定先回家看看。

走到家门口，里面没有争吵声了，只剩下刘桂花哼哼唧唧的哭声，咒骂声。

两人对视一眼，幸灾乐祸的争相扒着门缝往里看。

刘桂花头发扯得像散乱的鸡毛，腮帮子上血红的巴掌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咒骂，

“老不死的，敢抢我的钱，我这就找我大哥来。打你个老不死的。敢抢我的钱！”

两人强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在刘桂花出来之前跑了。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好远才停了下来，然后放声大笑。

特别是季松，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笑了，他抬头问：“她那个样子真的是奶奶打的吗？”

季青青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聪明又机警，和她脾气很合得来，觉得带上他是自己做的正确决定。

她点点头，掐腰说：“那可不！别看奶奶年纪大，打起架来可真不弱！”

又拍拍他肩膀“好了，别笑了，我们赶紧去找户口本去。”

季松却没动，而是迟疑了下，抬头问，“那奶奶是不是也挨打了？”

季青青斜他一眼，“那肯定！怎么？你担心她？”

看季松面色淡淡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季青青以为是担心奶奶。

她抿抿嘴唇，“你要是担心奶奶就回去吧，别跟我走了！”

说完抬脚就走了，头也不回。

突如其来的脾气，打得季松有些懵。

他赶紧跟上，连忙否认，“不是。其实我也不喜欢奶奶。她每天总是让我干许多的活。

还不让我吃饱饭。有时候晚饭都不让我吃。我半夜里常常饿醒。”

季青青面色缓了些：“咱爸是她亲儿子吗？你是她亲孙子吗？这么狠！”

“这么狠？她对咱们从小就这样啊，妈妈住院的那些日子一顿肉都没吃过。”季松喃喃说着。

季青青突然止住了脚步，季松闷头走差点撞上她，不解的抬头。

季青青眼睛原本是温柔含情的，现在透出一股狠厉，“看来我今天对她还是太好了。”

两人很快到了奶奶家，分工做事，季青青在路口望风，季松进去翻户口本。

季青青倚在墙角，假装看墙底下的一排花盆。

这个时候人们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街上没有几个人，更注意不到低头看花的她。

季青青不时的抬头扫一眼前方，没什么人。

这时季松突然匆忙地跑来，脸色紧张的泛红，关键是手还空着。

看到空着的手，季青青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是没找到户口本吗？

季松跑到跟前，大口喘着气，季青青问：“户口本呢？你找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