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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章 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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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章 扫墓

文启健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孩。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还要壮了,那眉眼,那侧颜,那倔强的嘴角,全部像极了他的母亲。

一想起这个,他的眼眶不禁又红了。

听孩子班主任讲,孩子很刻苦很好学,成绩稳居年级前列,高考如果正常发挥,可以冲刺清北大学。

对此,文启健感到莫大的欣慰。

虽然孩子经历了巨大的人生变故,但没有任由恨意吞噬,没有变得偏执和狭隘,相反,他热情开朗,乐观豁达,对世界抱有善意和好奇。

他就像株野草,肆意蓬勃地生长开来,爆发出极为旺盛的生命力。

他母亲若在世,肯定会欣然微笑吧。

文启健舔舔干涸的嘴唇,来回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儿子。”

“爸爸以前不是个东西,伤害了你们娘俩。但是那么多年了,能不能……”

还没说完,就被文仲山打断。

“闭嘴!你不配提我妈!”

“仲山!我——”

“人在世时你冷漠绝情!人都走了却在这惺惺作态!真他妈不要脸!”

文启健垂下头,无力辩驳。

“别逼我骂你!骂你都是给你脸!”

“你就这么恨我?”

“恨你?”文仲山冷笑,抬起下巴,眯眼看向他:“你算什么东西?”

“仲山!别这样——”他抬起手,擦了下眼角。

文仲山只觉得虚伪。

满腔的愤怒和厌恶从躯壳里涌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滚——!”

“对不起,爸错了,爸以前——”

“爸?我TM没有爸,只有妈!”

“仲山!你再给爸爸一次机会!”

“机会?给你去死的机会要不要?你如果还有点人性,就去黄泉之下找你前妻忏悔去吧!”

说完,文仲山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文启健无声地哭泣,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一个月后,文仲山一身黑衣,独自来到母亲墓前。

他将一束黄色菊花置于墓前,轻轻拿衣袖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对着墓碑上的那张永恒的笑脸,轻轻唤了声:“妈——”

音落,眼泪夺眶而出,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他盘膝坐在墓前,缓缓洒上一杯酒:“妈,儿看您来了。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最近天凉,您要多添衣。记得以前每逢下雪,您的膝盖就会疼痛,我专门为您买了护膝,您一定记得戴上,它能保护您的膝盖不再受冻。”

说完,他把从书包里掏出一副橙色护膝,放在墓前。

“妈,我真的好想您,无时无刻不在想您。尤其是最近,下了好几场雪,我老是想起小时候您跟我堆雪人打雪仗的情景。那个时候咱们娘俩多快乐,您多年轻多健康啊。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想到这,他的眼泪更加汹涌。

“妈,我一直记得您的话,我有在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您曾经告诉过我,再黑暗的时光也只是光明的前奏,只有光明才是世界永恒的旋律。所以,我现在凡事都往好处想,可没心没肺了嘿嘿。”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顿了顿,接着说。

“妈,那个人又来学校找我了。您去世前老是劝我,说他到底是我爸,让我放下仇恨,放下成见,好好跟他相处。我也知道您即使在弥留之际,心里也依然有他,幻想着他能回来看您。”

“可是妈,我只要一想到他对您做出的那些恶心事,我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要谈原谅,何其容易?”

他的牙骨咬得滋滋作响,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

“妈,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回再过来看您。希望您以后能经常光顾儿子的梦……”

他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摩挲母亲的照片,接着“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然后起身,静默,良久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待文仲山走远了,一个人从不远的拐角处站了起来。

那人拎着一瓶没有喝完的二锅头,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一屁股坐在墓碑前沿,拧开瓶盖,仰脖喝了一大口。

瞅到地上放着的护膝,他龇牙一笑:“儿子对你,真是没话说。”

他醉醺醺地凑近墓碑,仔细打量着上面的照片,酒气全部喷在照片上:“你说你怎么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我都成糟老头了,你还是以前模样。”

“咦,我眼睛花了吗?怎么感觉你一直在我面前动来动去?”

他揉揉眼睛,再使劲一瞧,发现墓碑上的照片仍然在晃动。

一行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他喃喃说道:“你在我眼前动啊动,就跟活过来一样。你要是真的活过来,那该多好!”

他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横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双眼,用衣袖小心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我以前错了,真的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你出来骂我打我,哪怕把我杀了,我也甘愿!求求你,给我个机会赎罪吧!”

“我得意之际,周围的莺莺燕燕让我迷失了自我,完全忘了你的善良、温柔和善解人意。一无所有之后,才发现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最真心。你说人为什么那么蠢,非要犯了错才追悔莫及,非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他含着泪,一口气喝光瓶里所有的酒。

酒液在胃里翻腾,他忍不住趴在旁边的草丛里呕吐起来。

吐得昏天黑地,吐得涕泪齐流。

吐完,他擦了一把嘴,又摇摇晃晃地走到墓碑前坐下。

“对了,咱们的儿子长得老高了,他成绩很好很争气,你若泉下有知,也该心安了。”

一想到儿子,他的眼眶又不由得一热。

“只是儿子还不肯原谅我,每次见到我都很排斥很激动。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他不原谅我也是人之常情。”

“这辈子欠你们娘俩的恐怕是还不完了,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一定偿还。只是下辈子,你们还愿意和我成为一家人吗?”

说完,他苦涩一笑,低下头陷入沉思。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远方快要落山的太阳。

此刻,夕阳余晖倾泻在他身上,给他全身镀了一层金边。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还存有一丝幻想,期待着有一天,我们父子能够重归于好……”

“这是我苟活于世,唯一的愿望了。”

“如果他能叫我一声爸爸,我即便死了,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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